一枝枝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之音,追逐着他,他不停地奔跑,在山涧草地纵跃腾挪,他姿态优美却仓惶不堪,四蹄高高扬起,纵起的瞬间看到山峦叠嶂,云雾缠绕。
背上shishi的,热热的,是什么浸shi了他的皮毛。
他回过优美的颈项,伏在脊背上的人低垂着头无声无息,一枝长箭贯心而过,箭镞从后心穿出,闪着银亮的光……
鹿无忧猛地一个颤栗,睁开眼睛,出了一头虚汗,梦里的场景让他害怕,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他眨了眨,在软枕上蹭了蹭,蹭掉眼角迸出的水光,又闭上眼睛,轻轻地吁了口气,两臂抱着肩膀,团得更紧。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地极轻,在门口顿了顿才走进来。
鹿无忧已知来人是谁,背对着门口侧躺着当没听见。
那人迟疑了一下,坐在床沿上,不一会儿,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抚摸住他柔软的头发。
掌心里的黑发很软很滑,须臾间,沧海感觉床榻上的人会像很久之前那样,突然翻转过来,吓他一跳,然后调皮地勾起唇角,吊起眉梢。
可是,过了很久,被子里的人仍然一动未动,黑发从指缝滑落,沧海缓缓站起身,又拿来一床云被加盖在他身上,掖好了被角走出去。
脚步声渐远了,鹿无忧这才睁开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轻轻侧过头,目光追着他离去的方向,望了很久。
眼睛有些许发酸,碧色的瞳仁被水雾蒙了,像覆了一层Yin翳......
“君上”,涿然、流光一起敛衽施礼,“您回来了?”
沧海微一颌首,坐在院中一方石凳上,“河阳他们呢?”
流光道,“他们应‘休兵阁’之邀,去教习场了。您忘了,您走前儿答应了蔺心阁主的。”
沧海哼了一声,他此番与解羽一道去参加南海龙君的万岁大寿,走之前的确是答应过蔺心,让自己的几个徒儿去教习场演习术法和阵法。
自打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之后,天庭便设了这“休兵阁”,名为休兵止戈之意,实是怕魔界卷土重来,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蔺心是自己的师兄,都曾跟随上任“浮离天”主人广元大君修行,但广元大君归元四海之际将“浮离天”交与了沧海。天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浮离天”的主人是谁,谁便是天庭第一司战之神。
蔺心因此便有了心结,本来非常亲厚的师兄弟关系骤然间变得疏远冷淡,直到“休兵阁”成立伊始,他向帝君推荐蔺心出任阁主,二人的关系这才得到和缓。
这时,阑琚走了进来,说瑞彩帝姬来了。
沧海喜静,“浮离天”虽大,除了四个徒弟,便只有涿然和流光两个侍女,这阑琚却是个身份特殊的人。他是开明洲凤皇之子,是天帝的亲外甥,客居在“浮离天”已近千年。
涿然和流光都曾问过他,为什么喜欢“浮离天”,这里在天庭一角,地处偏僻,旁边紧挨着冰湖,远没有他处繁华似锦、热闹非凡,更何况沧海君性子冷清,与他住久了,要发霉长毛的!
而蔺琚的回答是,这里幽静,白天可以四处闲逛玩闹,晚上休息无人打扰,甚好!至于,沧海君么,他就当是杵着个假人好了!
沧海君听流光说起他这些话,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对蔺琚既不过分热情,也绝不冷淡。
沧海一听瑞彩帝姬来了,剑眉微微皱了皱,指节在汉白玉的石桌上轻叩了两下,道,“请她进来吧!”
然后,嘱咐琢然、流光奉茶。
琢然和流光往茶房走,琢然轻声埋怨,“她长了狗鼻子么,怎么真君一回来就闻着味了来了?”
流光扯了扯她的衣袖,“你轻点声儿,让人听到了,可不得了,那可是帝姬......”
瑞彩帝姬是帝君的小女儿,那可是三公主!
琢然不以为然,“帝姬怎么了,还不是不顾身份对咱们真君死缠烂打......”
流光拿食指戳戳她额头,“你呀,不让你说,你还说,哪天这张嘴非惹出祸事来才罢休......”
瑞彩帝姬莲步姗姗地走了进来,乌髻高耸,婉转娥眉,杏眼桃腮。
沧海起身,淡淡行了个礼,“不知帝姬驾临‘浮离天’有什么事?”
看着沧海这不咸不淡的表情,瑞彩满面笑容的脸不由得僵了僵,眼睛盯住沧海俊朗清冷的脸,却还是怎么也移不开双目。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是来找流云帮我裁制衣衫的”,她略略垂了垂眼,复又抬起。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了,仿佛从记事开始,她就喜欢沧海,起初喜欢得轰轰烈烈,后来喜欢得唯唯诺诺,爱了恨,恨了爱,折磨了她自己,折磨了沧海,也折磨了那个人!
沧海坐下来,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再不说话,仿佛这硕大的庭院,除了他,再无旁人。
涿然和流云奉了茶果上来,沧海道,“流云,帝姬找你帮忙,你随她去吧!”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