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棵树的果子与那一棵的颜色不一样呢!”
沧海回过神来,入眼仍是那一双斜飞的眼角又挂上一抹玩味的笑意。
“左边那棵果子颜色深些的树龄非常久,比我师傅广元大君还年长,右边那棵么……”他眼神募然黯淡下去一些,不知何故瞟了一眼鹿无忧,对方挑挑眉,似乎颇有兴趣在听。
“……右边那一棵,是五百年前,为师一个……一个好友种的,玄晶果树天地蕴育,本只此一棵,为师多次栽种,都无法成活,很多仙友也想过移植,均未成功”,他停了停,视线投向重重雪幕,飞雪片片,已成鹅毛之势,“未曾想,他居然做到了……很容易就做到了……不知道为什么……”
鹿无忧伸手摘了颗果子,在手心里擦了擦,塞进洁白的牙齿之间,像咬破个小水泡,甘甜的汁水“啪”地迸了满嘴,“大概,您这位朋友跟我一样,是个贪吃鬼”,他边嚼边笑,“我也爱吃得很呢,等哪天我也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这片山顶种满,到时候,满山红艳艳的,该有多好看……”
天地万物,一片洁白,雪落之声在静谧之中愈显嘈杂,鹿无忧的声音被遮了去,反而听不清了。只看到他忽而弯下腰去忽而踮起腰尖,不一会儿便用沧海的外袍包了沉甸甸的一大包,系了个硕大的结。
“师傅”,鹿无忧把包袱递过来,“把它变小,你来拿着”。
沧海看了看那两颗树,他倒灵得很,专捡那棵树龄长的果子采,眼瞅着果子不如方才繁茂了,用手指戳了戳鹿无忧的额头,“你呀,可真狠,别人想吃都吃不到,你却用来当饭吃!”
鹿无忧笑着躲开,张嘴欲咬他指尖,“谁让你不给我饭吃……”
嘴巴还未合拢,才拢起的笑意倏尔僵在唇角,然后,丝丝缕缕地消失,他转回身去,“师傅,徒儿冷了,回吧。”
一声师傅,把咫尺距离拉了个天高地远。
接下来几天,鹿无忧没有一天按时起床勤加修炼。
他经常百无聊赖地躺在歪脖树上,仰面朝天晒着暖烘烘的日头打盹,就连风雷阵中的雨雪交加电闪雷鸣都丝毫没有打扰到他睡觉的好兴致。
反正,其他人对他的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已经视若无睹了。
沧海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到演练场,哪怕是睡也得睡在演练场上。
连这做师傅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别提鹿无忧自己了,有的时候,他真觉得自己除了喘气儿和死了也没什么大的分别了!
于是,他觉得被拎上天也没什么不好,无非是换了个地方休息,“浮离天”除了因为冰泉的缘故夜晚有些凉意,其他时候都是四季如春,不像在“桂林八树”,冬夏都那样难熬。
正当他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听到流云的声音,好像是说谁谁谁要摆什么宴,但还没等听太清楚,瞌睡虫就把他彻底拖到梦中去了,后来连怎么回的房都不知道。
结果就是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之后,发现宫里面空荡荡的,连呼吸都有了回音。
他走到正殿,一株豆蔻在院中石桌上焉头耷脑地睡着,听着人声,懒洋洋抬起头。
花瓣张开,涿然给他的留言一串串飘了出来,还生怕他听不清,反复说了两次,说沧海带了徒弟去参加东海龙君的龙孙满月宴了,要涿然照顾他,而涿然这个闲不住的丫头,那铁定是溜出去玩了,自己去玩也就算了,居然还叮嘱他不得乱跑。
鹿无忧伸了伸懒腰,冲那“留言花”扮个鬼脸,问道“鹿无忧是听话的人么?”他知道,留言花一定会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说给涿然,想想她到时候Jing彩纷呈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远远地看到了朱墙琉璃瓦的“凌云阁”,鹿无忧停住脚步。
片刻迟疑后,施了个法术探听了一下,果真阁里空寂无人。
他身形一扭,化了道轻烟飘进了凌云阁。
果如预料中一般,昔日繁花胜景如今满目凄凉,五百年,足够让枯枝败叶都零落成泥。
云沉风散,凭栏泪眼。原来,即使在天庭,满目疮痍之处,也与下界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鹿无忧慢慢拾级而上,走向二楼的卧房。
这里一桌一椅都坠在记忆深处,不需呼唤,它自会随着时光溯回,闭起眼睛,用心地描摩那个韶华倾付的清池。两世烟焚散,仍在那人的一颦一笑上牵绊!
鹿无忧轻轻叹息一声,走到床榻边,伸手到床板底下,摸到了一个突起,他用力按下,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伸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卷轴攥在手心里。
沉yin半晌,才把卷轴打开,上面是一幅小像,画上的人剑眉入鬓侧眸微笑,像正看着自己,唇角扬起美好的弧度,作画之人画功一般,但因把感情全盘注入,竟使得画上的沧海惟妙惟肖,眉目含情一般。
鹿无忧看了一会儿,指尖燃起一团青焰,瞬间就舔上画轴的一角,但只是须臾那火又被他熄灭了,终是不忍心焚尽心中思念!
他将画轴重新卷好放回原处,转身从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