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将手一紧,急切地看着我,“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我分神了……你、你不要误会。”
我说:“哦。”
“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甩开他的手,大踏步离开码头,程显追上来拽住我胳膊,语气放软:“春春,我错了,我不该分神。”
我抬头瞧他:“你会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他手指变僵,沉默地回视我。我耸耸肩膀:“这就是了。”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我想什么他全部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讨厌看别人脸色做事,我讨厌去琢磨他到底高不高兴,我讨厌这个人一面深情款款地说喜欢我,一面又和其他女人心心相印。
讨厌!
他重叹口气,我瞬间恼火起来:他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他眉毛一挑,顺着我胳膊抓住我左手,十指相扣,我拽也拽不脱,他面含愧疚,手上力道愣是分毫不松。我手指被夹得疼了,气得拿右手去打他,他扣住我手腕,低眉顺眼:“春~春~”
我脖子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两位感情好像出了点状况。”
程显眉毛一皱,我挣开右手去看后面,不看还好,一看险些惊叫出来,那黑衣巫婆的脸差点就要贴上我鼻子,我急忙往后一退,大半身体躲去程显影子里。
这是什么妖怪?长得太他娘丑啦!典型的西方妖婆形象——鹰钩鼻、rou下巴,沟壑满脸,脏兮兮的枯发紧贴住凹陷的面颊。蓝黑色瞳孔里散发着悭吝光芒,谄媚的笑容让她褶子层叠夹风。
我扯扯程显袖子暗示他走,老妖婆双手捧出一只Jing美长颈玻璃瓶,瓶子里面盛有紫罗兰色ye体,码头上灯火照映过来,ye体盈盈发光,极其瑰丽。
“小相公要不要买一瓶,保管你们夫妻百年好合,如胶似漆。”
她嗓子里似乎藏有一把钩子,勾得人心痒。
“这……”程显转头找我,我完全让那瓶子迷住,他笑了笑,“紫色太烈,要那个淡黄色的。”
淡黄色?
妖婆提起竹篮,我往里头一瞧,淡黄色瓶子最多,紫色只有两瓶,再要么就是俗气得晃眼的玫红。
“淡黄色不好看,颜色和水都分截出来了。”你没瞧她卖都卖不掉么?程显的审美真是令人堪忧,我指着那紫瓶子说,“你要买就买紫的,紫色贵气,摆着好看。”
老妖婆的褶子紧实得将风完全包裹住:“小娘子好眼光,紫色难得,百年出一瓶。”
程显一锤定音:“那就拿紫色的吧。”
妖婆咯咯直笑,笑声极其猥琐,程显的表情也很古怪,似是达成某种不可言说的共识。
程显从袖子里掏出钱袋,手一扬,全部给了妖婆,妖婆把用软锦裹好的瓶子塞给程显,程显揣进胸口,心满意足地拍了拍。
等离开码头,我迫不及待问程显:“瓶子里装的什么?”
“哦,瓶子里装的酒。紫色酒烈,一滴能含糊一天。”
“这么厉害?那你喝完了能不能把瓶子借给我玩?”
程显眨眼笑道:“当然。”
我攀住他胳膊:“刚才那女人是妖怪?”
“她是蜥蜴Jing。你以后见到她要躲着走。”
我点头:“是很丑。”
程显笑得意味深长:“她不是什么正经妖怪,你躲着走就对了。”
“……那你还买她东西?”
“瓶子好看嘛。”
我嘻嘻笑着:“有眼光。”
妖市妖来妖往,街道两旁红楼高耸,调笑吆喝声不绝于耳。
建筑物Yin影下有好些年长的妖怪躲在那里偷偷看我们,程显低声说:“我们玩我们的,不要在意他们。”
我发现程显在妖市的地位很不低,时不时有胆大的妖怪主动前来恭贺新婚,而角落里的胆小妖怪则一边退让一边好奇地张望,眼里流露出对大胆妖怪的艳羡。
程显很能摆谱,人家找他说话他都假装没看见,被忽视的也不恼,反而开心地到处同别人炫耀说自己近距离地接近程公子了。
我不禁好奇,程显一单身汉是怎样单枪匹马在妖市闯出地位的?
街道上空妖火飘舞,我看向程显侧脸,发觉“风神俊朗”已经失去形容他的资格。他是照亮长河的明月,众星只是陪衬。
他眼风扫过来:“迷上我了?”
我说:“你到妖市以后容颜身姿好像变了。”变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在人界当然需要低调收敛,如果让一眼就被看出古怪,会惹不少麻烦。”他笑笑,“不过再好看的皮囊终有一天也要衰老。”
衰老……可是——
——“爷爷来妖市就会变得很年轻。”
“那是障眼法。皮囊年轻,底子依旧是老的。”
“不能长生不老?”
“没人能长生不老。”他眼眸中透着股肃穆,“就算修为近神,也要衰老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