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谭宗铭的意料,沈冬至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立刻收紧瞳孔。
那才应该是谭宗铭预料的反应。
冷冷的日光灯下,她只是抬眼看着他,哭得红肿的双眼仍在往下流泪,在娇嫩的脸上留下一道道shi润的水痕。
不知怎么的,谭宗铭莫名被她震了一下。
她的眼底是有恨,但她也是真的在为那个叫唐其的人伤心,而且是很伤心的那种。
至于她恨吗?
沈冬至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把恨这个字翻来覆去的碾磨。
她这一思考,眼神也就慢慢的活了。
谭宗铭把手收回来,他知道,小姑娘已经不再需要他。
果然,他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小姑娘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shi漉漉的睫毛下是明亮的眼睛,透过发丝随他的眼神而动,颇有灵气。
她好像有话对他说。
但她没说。
谭宗铭也没停。
他朝前走去,一过转角就发现林红和韩城已经站在走廊中等他,林红站姿优雅笔直,手里还搭着他的一件西装外套。
她知道谭宗铭要去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把小姑娘气得撕衣服拳打脚踢还可以换上。
她总是这样贴心。
待他走近,看到他西装shi了一角,林红立刻伸手帮他脱衣服换新的,一边换还一边开口。
今晚住这吗?我已经安排好了。
谭宗铭摇头:不用,叫司机过来。
说完两人转身离开,韩城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便转身朝谭宗铭来的地方走去。
*
安静的洗手池旁,沈冬至丝毫听不到身后韩城的皮鞋声,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shi漉漉的头发时不时往下滴水,水滴打在冰凉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她耳边一直回荡着谭宗铭刚才的那句话。
她的眼底原来是恨吗?
那她恨吗?
恨的。
那她要接受这份恨吗?
她仍在思考。
不过她知道,恨,其实是比爱更有力量的东西。
爱是伟大的,它包容、宽厚,让人面容放光,无论是亲人之爱、友人之爱还是男女之爱,甚至工器之爱、君臣之爱,就连她对权势的爱,都是一种让人上进的情绪,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力量。
爱就像是开在阳光下的盛世牡丹,被人赋予了一切美好的形容词。
但恨不同,恨是生长在荒地并且冷风吹又生的杂草。
它粗鄙、丑陋,为世人所不耻。
但没人可以否认恨的生命力,因为爱有限,恨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它的来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且人可能不会为了爱弃恶从善,却会为了恨手拿屠刀。
她心中闪过很多想法,而此时韩城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一看到她的模样就紧紧皱眉,然后立马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给沈冬至披上。
谭宗铭怎么搞的!这大冬天,弄成这个样子发烧了怎么办!
他伸手将沈冬至的shi发拨出来,又抽了手帕帮她擦脸,沈冬至任由他折腾,等弄好后韩城又陷入了困难之中。
谭宗铭劝动她了吗?他现在应该说什么?
好在这次不用他说,沈冬至又沉默了一会儿后轻轻开口,声音近乎沙哑。
韩城,我饿。
韩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
次日下午,当午后的金色阳光照进病房时,唐维钧醒了。
得益于他的临场反应,他的枪伤很浅,还没有他手掌的伤严重,手术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帮他缝合手掌和断指。
再加上他身体素质强硬,若换上别人,只怕还要昏睡几天才会醒。
安静明亮的病房里,即使韩城已经提前告诉沈冬至唐维钧没事了,她进去以后还是在发抖。
当看到仍在呼吸的唐维钧后,韩城就见她眼眶一红,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握住唐维钧好的那只手不放。
窗外的松树一片绿意,枝头还有积雪,唐维钧半靠在床头,除了脸色和嘴唇有些发白外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他的目光落在沈冬至素净的小脸上,本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但好的那只被她握住不放,坏的那只又不能动弹,最后只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没事。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就算到了这时还在安抚她,仿佛这只是小伤一般。
但沈冬至却知道,他的手会留下疤痕。
上午医生就叫她和韩城过去谈过,说是子弹的距离太近,受伤的组织太多,现在虽然已经接上了,但是还得看以后的恢复情况。
要是好的话,只留些疤痕和疙瘩,要是不好,可能会有后遗症,比如不能再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