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习惯,都是在与人相处过程中,通过眼睛,潜移默化养成的。
比如,安柔在批阅卷子,或者看手机的过程中,内心烦躁而不得发泄时,就拿头发下手。
常常在家里,披着头发,揉头发后,总留几根绕着手指。
就像这么多年了,他的那些话,那些动作,还时常绕着她的心。
等着这么遇上他的时刻,猝然收紧。
那天学生提前放学,走读的,就背上书包,回了家。
安柔帮老师发成绩单,学生家长各一份,学生拿上一张,就走了。发到自己家长时,母亲有些骄傲地冲她眨眨眼。
安柔端着劲儿呢,没笑。
与安柔同桌的姑娘的家长,看了成绩,对母亲艳羡地说了句:“你们家孩子的成绩真好呢,多聪明的孩子。”
母亲谦虚着说:“哪儿呢,主要是老师教得好,孩子肯学。”
同桌家长又奉承:“你们家安柔,要是肯教教我们孩子功课,她成绩也能上去的。”
母亲乐了,吃吃地笑:“同学之间嘛,肯定要互帮互助啊,学习得交流。”
……
安柔发完成绩单,背上自己书包,打算要走。
班主任还在办公室,同某位家长私下交谈。
教室里,多是家长的窃窃说话声。外头没走的学生也在吵吵闹闹。
母亲拉住她:“要不要一起回家?”
安柔想了想,摇头:“指不定得开好久呢,我饿了,先回家吃饭。”
母亲说:“你爸还没回来,要不买盒饭,带回家?”
“行吧。”
母亲给了她一张十块钱,还想说两句,正巧班主任进来了,安柔就出了教室。
六点多时辰,太阳正落山,秋风萧瑟,气温有点低。
安柔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快餐店,买了盒饭。
做学生生意的店铺,自然不会太贵。余下的钱,她买了根棒棒糖,剥了塑料纸,含在口里。
隔着段距离,瞥了眼“常成”,还没关门。
她鬼使神差地,迈了两步,打算绕路从这边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她刚路过呢,顾景予就从里头出来,反过身,拉下卷闸门。
轰隆隆的声响,吓了安柔好一跳。
他锁了门,看见她戳那儿。
安柔下意识问了句:“就关门了啊?”
“嗯。”顾景予下了台阶,心想,又是这个小姑娘,还吃糖,真是“小”。
“你还要印东西吗?”他手上颠着钥匙,问。
安柔摇摇头。
“哦。”顾景予也往她家的方向走,安柔埋着头,跟上。
没注意看路,绊上地上凸起的石砖,一个踉跄,人倒是没摔。但手上提的快餐盒和棒棒糖,啪叽一声,皆落了地上。
听见安柔的惊呼,顾景予回头看,入眼即是她懊恼极了的模样。
白色的餐盒摔破了,绑着的结也松了点。有塑料带兜扎着,也没洒出多少饭菜。
就是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即便秉着节约粮食的传统概念,再捡起来,还是觉得,多尴尬,多丢脸……
顾景予径直过去,捡起来,走几步,扬手一扔,抛进垃圾桶里。
安柔憋屈地望着他。
母亲就给她了一顿餐的钱,她今晚吃什么呢。
“你扔这里不捡,破坏城市环境。”顾景予说,一手抄着兜,慢慢往前走。
安柔尾随着,说:“你扔了我的饭,我没饭吃了,你得赔我。”
头回讲这种,无赖的话,安柔说得轻轻的,又微垂头,像羞赧地不敢直视他。
顾景予觉得好笑,又不好对这样的姑娘说脏话,就和声说:“那不是你自己掉的吗?我好心好意,还怪我头上,怎么?”
安柔辩争:“那也没脏,可以……”
可以捡起来吃吗……这话,说不出口啊。
顾景予说:“你无所谓,吃得下的话,也能从垃圾箱里捡出来吃啊。”
安柔无从辩驳,涨红了脸,与他并肩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亮,似乎摆明了要黏着他。
顾景予置身事外的样,揉着头发,悠闲自在。
绿灯闪时,他手机响了。
当时的手机,还是按键的,用起来很笨重。
他随着人流过马路,接起来:“徐鸿,干嘛?”
安柔咬着唇,抓紧了书包肩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顾景予问:“请客啊?那我带给人成吗?”
他又答了几句话,安柔没注意听,侧起头,神思有点恍惚。
顾景予挂了电话,收回裤袋里,低下头,正好和安柔对上视线:“听见了?去吗?”
安柔犹豫了一下:去,会碰上他的朋友,会局促吧。不去,就真的没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