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做那个梦呢?怎么会梦到……哥哥呢?端小王爷有些失神。
那曾是他多年的噩梦。
后来,又被新的噩梦所取代。
赵靖安揉了揉眉头,他现在宁愿封心在这里调侃他可以当“堂花”,也不想一个人陷入过往的回忆中。
父亲一直不知道,其实他是个软弱的人。
想到这里,赵靖安浮出了一丝苦笑。
皇宫,太后的万寿宫。
“碰!”太后将手中的缠枝牡丹粉彩瓷杯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眼睛微微眯了眯,颇有怒色:“皇上这是向哀家问罪来了?!”
永熙帝身上还穿着厚重朝服,这一袭威严龙袍将他身上那些还未褪去的少年稚气给生生压下,真正有了一种睥睨众生的压迫感。
他急匆匆地从朝堂上下来,才刚跟母后说了这几句话,母子二人话不投机,便惹怒了太后。
永熙帝抿了抿嘴唇,一双凤眸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皇儿不敢。”
“不敢?”太后冷冷一笑,“皇上如今亲政,什么不敢?”
永熙帝的嘴唇彻底抿成了一条线,他眉眼微敛,不见眼中情绪,但许是宫殿内光线冷清,将他的侧脸映衬得格外冷硬。
殿上的当值的侍女早就被遣了下去,唯有母子二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良久,太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伸手拉住了永熙帝的手,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整个人突然柔和了下来。她叹气道:“皇上虽然生气,但也该明白,哀家这都是为了皇上啊。”
“漠北拥兵自重,一连十年不曾进京觐见,哪个做臣子的能这般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皇上才亲政,尚不知其中凶险。”
“镇北王也风光了几十年了,也该挫挫漠北的锐气了!”
“所以,母后就扣下北狄来犯的消息,将朕也一并蒙在鼓中?”永熙帝冷声道,“这就是母后所说的……挫挫漠北的锐气?”
冰冷的两道目光落在太后身上,她顿时遍体生寒。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从前还时常在她膝前撒娇的孩子,终于还是长大了。
一时之间,在那两道目光的压迫下,太后竟是语塞,未能反驳。
“母后这不是要挫漠北的锐气,”永熙帝痛心疾首道,“母后这是要挫我大灜的锐气!”
“漠北若是失守,我大灜还能安否?!”永熙帝的质问掷地有声,一字一字地敲在了太后心头上。
太后稳了稳心神,重新浮出了怒容:“皇上以为,漠北如今,非要指望平澜那丫头不可是吗?镇北王之位,还没落在她的手上!”
永熙帝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他竟是不知,他的母后如今竟是如此糊涂。
“这跟镇北王位有什么关系?”永熙帝亦浮出了怒色,“如今的漠北,不指望应平澜,是去指望镇北王重新拖着病体上战场,还是指望着那个才刚十五岁的镇北王世子?!”
“有何不可?”太后冷笑,“镇北王在其位不该谋其事?镇北王世子……”
“母后!”永熙帝失望地望着太后,“北狄来犯,漠北死于战乱的百姓,亦是我大灜的子民!”
太后怔愣了片刻,而后冷厉地望向永熙帝:“皇上可知,先皇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永熙帝一时怔住。
“先皇最后的心愿,是为皇上扫平坐稳帝位的一切阻碍!”太后那保养得当的容颜有些许的扭曲,“而镇北王,就是先皇未曾来得及为皇上扫平的阻碍!”
“先皇和哀家,为了皇上呕心沥血,皇上如今,倒是反过来怪哀家多事吗?”太后的声音有些尖利,直直地刺入永熙帝的耳朵,似要将他的耳朵刺出血来。
永熙帝的脸色顿时煞白。
太后随即又缓和了语气,拍了拍永熙帝的手:“皇上还是年轻冲动。哀家自然知道漠北的百姓亦是我大灜的子民,也知道漠北若破大灜难安。哀家也并没有说不让平澜那丫头回漠北,只是将消息晚传到她耳中几天罢了。皇上该相信,镇北王之所以能这么多年守漠北而不倒,那是有真本事的。”
“哀家也是心疼平澜那丫头,眼看着都蹉跎成了老姑娘,”太后又道,“皇上心慈,忍心看着这么一个正当年华的姑娘在漠北风沙中蹉跎一生、断送了此生幸福吗?”
“平澜的婚事尘埃落定,哀家自然要允她回去。”太后缓缓道。
永熙帝抿唇不语。
“日后皇上,会懂得哀家的良苦用心。”太后又道。
永熙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嗓音比之刚才低哑了许多。似是一个刚刚振翅的小鹰,才刚刚飞起便被大风抽打到了地上,十分地灰头土脸。
“母后将漠北的一切书信都拦住了,平澜郡主已经起了疑心。”永熙帝低声道,“母后还是别逼她那么紧,否则……”
太后冷冷一笑:“她敢。”
永熙帝沉默片刻,又道:“朕叫贺远给她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