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身边又响起医疗仪器规律的嗡鸣声,他叹了口气,想要坐起身来去按呼叫铃,探手去摸却不在记忆中的位置上;身上的疼这会儿缓过来了,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一阵阵地钝痛像万千根针扎rou穿骨。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好些没有?”床边的灯被拧亮了,凌衍之坐在旁边的陪床上,从备在一旁的保温桶里倒了些汤出来。“想不想喝?你现在可以喝点流食了。”
他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安心,连那些刀磨的疼也削减了很多;他还在这里,强迫他做了那样的事也没有恼怒嗔怪,那是不是代表他原谅我了?“……几点了?”
“凌晨三点了。”
医院的环境很陌生,不是之前的军区总院。“我睡了……几个小时?”
凌衍之笑了笑,好像之前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你睡了两天了。”
“——两天,”樊澍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我在哪?……”一种酸楚从心底泛上来,“你一直在这……?”他下意识挪动手指,去握咫尺之间凌衍之的手。
“你差点死了,神经性休克,”凌衍之将手抽回自己的膝盖上,“你不想回军区总院,我只能把你带来了这边。我之前在的那个医院,只收容OMEGA患者的第一附院,没人能想到你在这。”
樊澍顿了一霎。“他们,……怎么接收……?”
“我以前的老师在这里工作。”凌衍之简单地说,绕过最为复杂暧昧的那一部分。他举了举碗:“你喝不喝?”
樊澍缓慢地转动自己被痛得不甚灵光的头脑。“电脑,”他突然想起来。
“别急了,我看着那个页面上面所有东西都被代码侵占然后抹除了,应该是你的权限被屏蔽了。”
“记下来了没有?”他着急地问,“我让你记的,记下来没有?!”
凌衍之望着他,台灯昏暗的光彩在他眼底映着,像烧着两团火。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樊澍,终于点了点头,把几张纸推过去。
“你不能写在纸上啊,有没有别的什么人看过?——”樊澍说,但他突然顿住了,像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大概有人看过吧,”凌衍之无所谓地说,“你那上司肯定看过,因为就是他叫你的律师拟好送来的,附件还有他开具的证明。我猜你的后援团也看过,尤其是那个叫吴山的**,我看他一副很想嫁给你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模样,你不如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做个手术了,同行业也不用为了保密条款什么的憋得辛苦谎话连篇,还动不动就拖累你要死要活的,”他把笔递过来,“祝你们幸福。”
那是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薄薄地甚至没有几行字,就可以将要分割的一切分割清楚。他们没有孩子,也自然没有相关的问题。财产按照规定给予OMEGA补偿,也都在合情合法的范围内。
樊澍完全地愣住了。“我不是……”辩解才开了个头,又知道没有必要;他定定地看着那些文字,一行也读不进去。“你……”
“我累了,樊澍。一直扮演你心目中的乖顺妻子真的好他妈累,我试过了,……。所以只要你签了字,”凌衍之面色如常,微微笑着,就像平日里和他说话那样温温顺顺,“我就告诉你你要的暗码。”
樊澍放下手里的协议书。“……你不能拿这个来要挟我,”他嘴唇发抖,“这根本不是一码事。……你不明白——”
“我们之间,真的有所谓明不明白这回事吗?”凌衍之苦笑出声,“我上了一趟热搜,然后你就中了三枪躺在那里,你的战友们不得不把我从拘留所里拽出来,只为了让我给你的手术签字。——然后你又出现在我面前,把我的事情都搅黄了之后,还差点死在我家里。我们是不是应该停止互相拖累了?我想要做我想做的事,而你也有你想做的事,在我们莫名其妙地杀死对方之前,还是保留距离比较好吧?”
樊澍停在哪里。他突然抓过笔,拧开笔盖,笔尖重重地落在签名的横线上。旁边凌衍之的名字已经签好了,他的字潇洒飘逸,连在一起看上去像外文一样,拖着长长的线。“你……没有把那个给别人看吧?”
凌衍之嗤地笑了一声,“你有没有拿过五一劳模奖章啊?他们都要停你的职了,你还那么拼命为他们干活是为了什么?”
樊澍摇了摇头,“这事情很重要。我跟你说正经的,还有没有别人看过或者知道?”
“没有。”
“你确定?你放在哪里?”
凌衍之用一根手指敲了敲脑袋,“在这里。我没写下来。”
樊澍愣住了。“你记得……?可那是8进制的加密脚本……”
“我背过比它更难的代称。”凌衍之耸耸肩,修长的手指一划,沿着樊澍的胳膊文不加点地往下写,麻痒的触感混在疼痛里一并蔓延。他一直写到掌心里头,那作乱的手指被樊澍倏然攥住了,交握着扣紧,死死不放他挣脱。“……对不起。”他的ALPHA低声说,“……我不该……,我不该骗你。”
“我骗你才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