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趁夜色在狂哮。
“好冷。好冷。”小溪很快被冻醒了。离他几米远的澜河结冰了。
身旁的阿翁竟没了气息。
他呆呆坐在阿翁身边,冻得通红的小手握住阿翁苍老失温的大手,不知所措。
灰沉沉的天渐渐亮起。
囚犯们纷纷醒来,一阵窸窸窣窣。
风吹刮骨疼,不多时,监察小吏的鞭子也毫不留情地狠狠甩到囚犯们的身上。
多是活不长久的罪臣之子或者他国俘虏,没人敢不从命,深深埋首,苦干起来。
小溪和阿翁的存在果然便格外瞩目。
为首的监察吏傲慢地走过来,用前靴嫌弃地踢了踢阿翁,没反应,又试图将人翻动,没成功,于是确定人已经死透了。
一个眼色下去,好几人便要把阿翁搬走。
小溪下意识地要阻拦,一鞭子就落到他瘦削的背上。
眼泪不甘心地啪嗒落了一滴。
他的声音暗哑不已,却仍可以听出其原有声音的清亮稚嫩,“官大人,我的阿翁会被葬在哪里?”
小吏面对这即便是破衣蔽体,一头鸡窝,仍比雪娃娃好看的少年,终究是多嘴了一句,“京郊百鬼坡。”
百鬼坡,说白了便是乱葬岗。
小溪遥想阿翁曾着鹤衣锦袍高谈阔论的模样,好似隔着这北夏国的层层山峦,如梦似幻。
过往种种,原皆物是人非。
... ...
他想逃。
他要逃。
这个信念一直盘横于小溪心间。
但空荡荡的劳作场,并不存在可以让他藏身的地方。
先前有囚犯趁监察小吏不备,跑出去了几百米远,还不是死于乱箭追踪之下。难道要跳入江中?可一路东奔的澜江,水势湍急,他不确定,以他的水性,可否再侥幸回到岸上。
直到某一天,一艘奢侈的二层大船,怡然停在了劳作场旁的澜江上。
船头下来两个气场颇强的男子,皆着黑衣,背后斜剑。
监察小吏们纷纷过去谄媚。
“是东风将我们二位爷吹来了吗?”
佩戴风形沉木牌的是流风,他不曾理会小吏倒打量起在场颤颤巍巍的囚犯们。
佩戴云形沉木牌的男子,看上去稍显温和,他唤作流云,是京城百姓眼里的一红人,他清清嗓子道:“这群人的死期该到了。”
监察小吏们一听都喜上眉梢,这群罪人一死,自个儿也不必在这荒郊野外待着,好回京过舒爽日子去。
囚犯们被依次拷上了枷锁,死期将至,一时间劳作场上哀鸿遍野。
小溪死死盯着那艘大船,如此排场,外加船杆上飘扬的龙旗。
船上的人,身份地位必然不一般。
这样想着,他在监察小吏靠近前,一个飞身跃向锦船。
一堆死囚中,居然还藏着武功高强之人,且眼看着他向大船袭击去,这下可不得了。
好几个监察小吏当场便站不稳了。
流云流风目光一震,却不曾去追击,只加快了手中的剑,闪电般地刺向一个个囚犯。
小溪胆战心惊地进到主舱,只见里面,雕梁画柱,狐裘铺地,珍珠作帘。
他挑开珠帘,仿见天上仙境。
紫衣华服男子,乌发披肩,胸口半敞,懒懒散散靠在贵妃榻上,一手执书,一手正放下翠色茶盏。
他知有人进来,便嗤笑一声,抬首看向来人。
就在那一瞬间,小溪便好似被定住了。
这是个极贵气极深不可测的男子,剑眉斜飞,黑渊般的目光,轻轻一挑,旋即薄唇微启,低醇的chao汐涌向小溪的耳畔,“先将自己洗干净。”
不必出手小溪便知道自己远远不是紫衣男子的对手。
小溪看向一侧的浴桶,而浴桶上面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命令是冷冷的,“进去。”
小溪依言,迟疑地走了过去。他怕死,也不知道奇怪的紫衣男子为什么不杀他,只且走一步算一步。
他背对着男子,解开了自己的破囚衣,然后进入浴桶。
太舒服了,要不是命悬一线,他几乎要在香香的浴桶里大睡几天几夜。
等他洗完,背后的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件白色衣裳。他也没办法,亦窘迫地穿上了。
等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紫衣男子,那人竟在阖目而眠。之所以确定那人是真睡过去了,是小溪瞥见敞开的衣衫下,平缓起伏胸膛。不曾见过这么霸道的男子的身体,和自己的瘦弱完全不同,是强而有力的,呼吸有些不畅快,他自觉地转移了视线。
睡过去的紫衣男子显得尤其温柔,好似玉山上最为珍贵夺目的宝石,神秘,迷人,且绝非尘物。
要不要趁机逃,外面会不会机关重重,可能性大吗?
小溪正犹豫了一秒,下颚便被人擒拿住。
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