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乞丐怔怔地看着脚下,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步子。]
[我把你给过她的还给你,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不对,你不如——]
[——那……那就多还给你一些好了。]
[……]
[还给我、求你……]
[求你了……]
[你……]
[——把她藏到哪去了?]
[乞丐低低地垂下头,一滴眼泪砸在脚下的血河里,没晃起一丝涟漪。]
——《密匧》
——————
孟浮生断没有想到,自己的新皮还没焐热乎就被人扒了。
——“怎么发现的?”
“文仲比你话多。”顾道答道。
孟浮生:“……?!?!!???”
楚阑夕:“……”
……反派死于……话少?
——说好的说好的智力极高呢?说好的“伪装水平出神入化”“混迹人群无人能查”呢?
——这么顶级的小boss设定就败在一个话痨嘴底下了?!?
剧情君你还行不了?
【这样不好吗?】楚字在识海里轻轻道。
【嗯,挺好的。】楚阑夕道,【只是觉得……枉我还思索了一夜如何请君入瓮。】
“文仲呢?”
“只是被我,设法托住了。”孟浮生答道,“他很麻烦,杀了他时间来不及。”
楚阑夕悄悄舒了一口气。
“楚兄,也果然不是什么下仆吧。”孟浮生撕掉了人—皮—面—具的脸久不见阳光,呈现出一种渗人的惨白。
“嗯。”顾道平端剑刃,抵住孟浮生的脖子手极稳,没有一丝颤抖。
“果然……”孟浮生浑似察觉不到脖颈上的寒气似的,背靠山石仰天喃喃道。
“……我就道哪里有主人侍候下仆的道理。”
——对吧对吧?
——顾小道,快把你的锅收好。
“他是你的……”孟浮生上下颌轻叩,有什么咔嚓地响了一声。
“契兄吧?”
——等——等等?
——是楚某知道的那个契兄吗?
——我不是我没有!!![炸毛三连jpg.]
顾道手一抖,剑尖在孟浮生身上划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黑色的血从嘴角蜿蜒而下,梦浮生背靠着山石软倒,眼里焦距涣散。
楚阑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道的剑。
“我的剑上没淬毒。”顾道耳尖上的炸红还没消退,赶忙把剑举起给楚阑夕看。鲜红的血ye顺着剑尖滴落,全然不是淬了毒的样子。
“不是你,刚刚他把牙齿里的毒丸咬破了。”
“……楚兄……你认识……浮生吗……”梦浮生倚在角落仰头问道。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只有楚阑夕听懂了。
山石把阳光挡了个严实,那张惨白的面皮居然显得很干净。时间把这个满手血腥的花盗永远地锁在七岁那一年。
——破旧得只有神像后挡风的寺庙,粗糙难以果腹的食物,还有……躺在血泊里的浮生……
“他肯定不像我……乞丐一个……连个人都护不住……”
“我总在想……为什么我叫梦浮生……却梦不到她呢……还活着……哈……还活着……”
“你的眼睛很像她……那日我本能杀了你的……可我下不去……手……”
头顶火红的枫叶飘摇而下,眼前浮光掠影如轻鸢剪水,只有那双眼睛未动,泛黄的光幕下,女孩朝他讨好一笑:
“馒头给你吃,这间庙也借我躲一躲,可以吗?”
女孩的眼里闪烁着希望,可只有他知道这里是噩梦的开端。
“……不可……”以……
漫天枫红中,一生困在梦中梦里的小乞丐终于逃脱了第一重梦境,却终究不会再醒来了。
【楚兄,你知道吗,】楚阑夕道,【我真的,特别喜欢孩子。】
【嗯。】
【小小的,软软的那么一个,还没学会用恶意去揣度接触到的所有事物,心口永远热着一团柔软。】楚阑夕垂头,【楚某人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狠得下心欺骗、伤害一个孩子。】
仙历丁卯年八月,梦浮生,身死。
意识深处的楚字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现在我知道了。】楚阑夕猛地拔出插在尸体心口的匕首,匕首尖上挑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浑浊圆珠,鲜血淋漓。
——【你看,他根本没有心。】
地上的尸体一阵扭曲,发出老鼠一样吱吱呀呀的惨叫来,没有骨头般一寸寸的扭动着躯壳,如同一条巨大的蠕虫,无端地令人作呕。
“人是他杀的,恶却不全是他做的。”楚阑夕对顾道道,“梦浮生死得不无辜,却也不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