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的沙坪县自午后雷声大作,天公发了半小时左右的脾气来了场洋洋洒洒的大暴雨。
三伏天的雨点又大又急,沙坪路上又常年失修,坑洼一片的积水,随着不停歇的降水涨起了半尺深的水,这倒是让程敛捡了不少生意。
小哑巴就是在这天傍晚撞上他的后视镜的。
彼时大雨冲刷过的天空在暮色里有些明亮,五六个钟头雨声不再暴烈却依然连绵不断,水chao逐渐退去,地面变得shi滑,程敛缓缓打方向盘前进,不料还是被碰瓷了。
的确是碰瓷,淋成落水狗的人,着急忙慌自己撞上了车外后视镜,鼻血流了满嘴。程敛见着这飞来横祸就有股暴躁的心火要失控。
他没什么多余的怜悯之情,毕竟责任和错误都明显不在自己这方,拉了一天客人他就想回去买口热汤缓解一下胃里的抽搐。
但十五六岁一身狼狈还傻愣愣的小孩子,他还是撇不太下。
程敛摇下玻璃窗问:“撞得重吗,我送你去看一下。”
直到小孩儿抬起头,程敛才看清他的脸,除了捂住的鼻梁,苍白的小脸两边都有好几处淤青,下巴尖得似要脱相,乱糟糟的头发还遮了额前鼓起的红包。触目惊心的伤痕,加上止不住的鼻血,小孩儿却始终冷静。程敛原本猜测他只是能忍住疼,或者已经习惯了不怕疼,可一经细看胃里就更难挨了,小孩儿眼睛里的浓墨有异。
那是双没有对焦的眼睛,恍若一潭探不到底的死水。碰上**烦了,程敛心中拉起警铃。
他本该一脚油门飞出去,这麻烦就甩得干净利落,最是不合适宜抛关心的时候,他鬼使神差伸出了手按住少年与车窗同高的肩头:“疼吗,先上车,前边有个诊所...”
“嗯...嗯...嗯...”少年猛然打开了他的手,脸上一片惊惧,急得一会儿摇头一会点头,嘴巴发出沙哑模糊的短音节。仿佛整个灵魂都在破碎,却又紧抓程敛的手心,咸shi的温度又似是什么要用命捏着的东西。
还是个又傻又痴的小哑巴。
程敛觉得有些可笑,他竟觉眼前口齿不清的人眼里有对自己翻滚着某些不明的情愫。
性向觉醒,看谁都有病吗。程敛在心里自我嘲讽。
那双抵死交握的掌心让他眼热,当即就没遵守社交礼仪,“松手,上不上车,别耽误时间。”
小孩儿手臂一颤,微红的眼圈不可置信似的直直看过来,大力摇着他的手腕,猩红的血水蹭到他黑色衬衫的袖口,嘴角甚至小幅度瘪了不断重复:“嗯嗯...嗯...”
程敛为数不多的耐心告罄,大力一推驾驶座,摔出车门就把人拦腰媷上了腿上,分开大腿坐稳又摔上车门,最后扒开隔层扔了包纸巾砸到小孩儿腹部,发动车了就走。
等到小孩儿反应过来,车已经开出快百米,贴在程敛身上嗯嗯啊啊动个不停,嘴边的鼻血黏在程敛脖颈上了也没安分。
程敛缓缓开在小车道上,腾出一只手抽了几张纸堵在小孩儿鼻孔,手臂压着小孩儿后背上不让他再动,但全然没有交流的必要。
小孩儿慢慢安静下来,车停在私人诊所面前时,程敛发现他就这么靠在自己胸膛睡着了。
真不怕被拐走啊,傻里傻气的。
程敛坐在驾驶座上缓了会儿,见他还没要醒的意思,坏水儿就兜不住了。故意翘翘腿,巅地小孩儿屁股挨不住,程敛好整以暇垂下眼皮等着他一脸被吓坏的样子,最好是哭着闹。
他变态嘛,坏嘛,爱欺负人玩嘛。
但没想到自己怀抱那么让人眷恋,歪成那副鬼样子还能闷声睡得像猪一样!
程敛被搂得太紧又气不过,想捏他鼻子闭气拱醒又想起刚流血了,只好昧着良心转移阵地,刚打算拧脸痛醒他算了,手都快碰着脸了,看那没二两rou还五彩斑斓的皮,心想肯定不得劲儿...就中了邪似的把小孩儿的头移正放在自己肩窝。
没安心做几分钟人形抱枕,程敛瞅着诊所门牌上的营业时间,利落地推开车门直接给人抱下车。
还是保留睡姿,面对面的,托着屁股的,婴儿抱。
十五六的男孩子飘轻,甚至瘦得感觉只是隔着一层皮能摸到骨头。可能是他慈眉善目老父亲的抱法,诊所里真正的老父亲医才没直接报警控告他家暴。
医师抖了抖大白褂,绕到程敛后背,过几秒又无奈摊手:“能不能把他放下来,脸埋那么紧不太方便瞧。”
程敛找了个椅子跨腿坐下,捏了捏小孩儿后颈翻个面儿,小孩儿哼了声就乖巧地垫在程敛手掌心又睡过去。程敛被这突如其来的赖皮依赖感撞了下心脏,七八月份里他却仿佛闻到了初冬破寒而出的玉兰香,仅仅是这样微妙的气氛,一个很不值一提的正当理由:浓黑的眼圈就是一个清晰的解释。
可这样脑子明显不聪明又对危险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他不睡在外面任何一个被夜色笼罩的犄角旮旯里,而是在我手心里酣眠,是被一个陌生男人拖着后脑勺睡!
在程敛还没纠结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