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百川破涕为笑:“求之不得。”
他握着归海沉虹的手,像少年时那样在他膝下跪坐下来,将头靠在他的腿上,喃喃自语道:“我小的时候就觉得师父很像六天香风供奉的菩萨。”
镜湖山上没有旁人,而亦师亦父的归海沉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自然就成了他心中唯一的神佛。
菩萨低眉,俯视众生,但也从不将他们放在心上。万千善男信女的虔诚供奉,未必能换来一次垂眸。他同样热衷于向归海沉虹献宝,做出机巧要请他看,采到漂亮的野花要插在他的屋子里,猎到山鸡野兔也要邀功,却不知道归海沉虹是否真的将他看在眼里。
“师父,我向菩萨顶礼膜拜的时候,菩萨也在注视着我么?”
“不知道。”归海沉虹不假思索道。
区百川顿时哽住,归海沉虹却促狭道:“但为师不是菩萨,至少为师一直注视着你和九郎。”他刮了一下区百川的鼻尖,“为师看到了你的成长,什么都没有错过,也清楚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现在你比为师还高,而且是独当一面的巧师区先生。只有两样没变,脸还是圆的,依旧喜欢哭鼻子。”
区百川恼羞成怒:“等我及冠了,我的脸一定就不圆了!”
“圆脸多喜气。”归海沉虹不以为意。
区百川红着脸道:“你还是把我当个孩子看。”
“毕竟为师比你年长十余岁。”
区百川正要争辩,门内扣忽然传来咳嗽声,他回过头去看,只见萧陌立在院门边,神色尴尬,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区百川一个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萧中郎,你怎么来了?”
萧陌偷觑两眼,小声道:“这位是……?”
归海沉虹坦然道:“鄙人姓陈,是区先生的长兄。”
区百川一噎,却不敢说出他的身份,只好附和道:“是我的哥哥,我师兄——谢将军准许他暂且住在我这里。”
萧陌堆笑道:“令兄和区中郎长得不太像,但都是一表人才。”他恭维完了,又低声道,“区中郎,谢将军要所有中郎将和校尉去神机坊议事,有紧急军情。”
“南遂要攻城了?”区百川毛骨悚然。
萧陌拧起眉毛:“没有,南遂还在岷山脚下呆着,没有动静。或许是朝廷出了什么事。”
“可我奉谢将军之名,安顿豫章难民,暂且不理军务。为何谢将军要叫我也去?”
“区中郎,谢将军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萧陌苦笑道,“再者说,谢将军说一不二,别管之前怎么命令你的,眼下他叫你去,你就不得不去。”
区百川回头看了看:“可是……”
“区中郎,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是神机营的中郎将,谢将军不让你走,你是不可能随意离开军营的。”萧陌朝院中挤挤眼,“您想和兄长好好聚聚,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军令不可违啊。”
区百川恍然道:“是啊,我忘了……我还是神机营的中郎将。”他吸了口气,“我和师……和哥哥道个别,马上就去。多谢萧中郎。”
“总之我通知到了,这就回去复命。先走一步。”萧陌拱手道。
区百川将他送出门去,垂头丧气地走到归海沉虹面前:“师父……”
归海沉虹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师兄召集将士议事。”
“你去罢,不用管我。”归海沉虹温声道。
区百川摸摸脑袋:“那我晚上再回来。”
归海沉虹却道:“一会儿为师就走了。”
区百川大惊失色:“你要到哪去?”
“回镜湖山。”归海沉虹平心静气道,“我已经亲眼看到你安全无虞地抵达平阳,可以安心了。为了你,为师两次破戒下山,已经违背了对母亲的承诺,实在不宜再拖延下去。”
“师父不能……留下来陪我么?”
归海沉虹叹道:“傻孩子,如果为师留下来,不就是在襄助神机营,襄助逢朝?我答应过我的母亲,此生绝不出仕。”
“可是师父的才学,真的要永远封在深山中么?当今天子需要您,不会为难您。只要您肯出山,一定能平步青云,为官作宰。您是镜湖先生啊,您真的甘心青灯古佛……”
归海沉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世间‘镜湖先生’的作品,多半是你和九郎修造的。所以近年世人赞誉追捧的‘镜湖先生’,其实是你和九郎,不是我。我不过恰巧是沈鸿羽的弟子,徒有虚名罢了。”
“世人不认识真正的您,但我和师兄认识。您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神机师。”
“是也好,不是也罢。为师绝不会出山。”
区百川嗫嚅道:“我只是希望师父能一直陪着我,我们一起攻克南遂,平定靖王,世间再也没有征伐,我们就可以回到镜湖山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有你和九郎就够了。”
“可是我知道,您还会许多我和师兄都做不出的机关,我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