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平阳到小金川,神机营是顺流而下,如今返程却要逆流而上,更要押解南遂皇室,十分不便,只得将战船舍在白虎夷村寨,驾驶青蚨翻山回大遂,以运输甲的脚程,走上近十日才能抵达平阳。
南遂敏王被俘的消息,早已被机关鸽子送到平阳城,由代掌兵权的萧陌散布给敏王残部知道。那些被敏王留在平阳战场的下属负隅顽抗了一阵,粮草断绝,无力为继,就被倾巢而出的平阳守军一锅端掉,萧陌顺手收缴了不少南遂机甲,都借花献佛供给妙华公主拆着玩去了。
剩下的一些散兵游勇,或是遁进了深山落草为寇,或是去sao扰兵力薄弱的望鹃,萧陌和妙华公主没把他们当回事,加上他们一个生性谨慎小心,另一个只会甲术不会武功,不敢在主帅归来之前轻举妄动,依旧是闭锁城池,日日戒严。
所幸他们还有个意料之外的帮手。平芜山庄少庄主季羽嘉,前来送还豫章刺史的骨殖,之后就留在了平阳,帮他们防备江湖人作乱。季羽嘉在豫章错信西王母,酿成大祸,颇为悔恨,因此在平阳当巡防当得鞠躬尽瘁,让神机营省了不少心。
饶是如此,身为代将,他们两个总有忙不完的军务。谢九龄不在营中,修造维护机甲的活计都要妙华公主一肩挑起,更要抽空拆解南遂机甲了解敌人的甲术,金枝玉叶的公主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疲惫不堪。
她带着几名随身护卫的妇人,从神机坊脚步虚浮地晃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平阳街头的小贩脚夫都已收摊回家。妙华公主在街头转了一圈,都不知道能吃些什么充饥。
天子不忍爱女受苦,特地往营中拨了几个御厨,这回也随军到了平阳。只是御厨们自有自己的一套讲究,呈给宗室的菜肴要Jing雕细琢,回品味清雅,切不可粗俗油腻。简而言之,御厨们烹饪的菜肴用尽山珍海味,却反而没什么滋味,更不会有大鱼大rou。
从前妙华公主作为道士清修惯了,对清淡饮食习以为常。可是谢九龄一走,她天天劳心劳力,就觉得御膳寡淡无味,总要吃点什么有滋有味能填饱肚子的才好。
所以近日来,妙华公主一直在街上买贩夫走卒的吃食尝鲜,倒也颇为受用。
她的护卫里有不少自愿充军的平阳、豫章妇人,很是熟悉当地的风味,跟在她后面出谋划策,最终选定了开在靖王府旁边的一家面摊。
那面摊寒酸得很,就是一名老妇人推着辆板车,在靖王府后门的街上放了张桌子、数张高矮不一的凳子,一并既脏且旧。老妇人的板车上放着几个木桶,一桶是生面条,一桶是生馄饨,剩下的是各色汤汁。
如此简陋的摊子,竟然被允许开在靖王府的后门。妙华公主怀着活见鬼的心情点了碗云吞面,叫护卫们也坐下来用餐:“这面摊真有你们说得那么神奇?”
“将军有所不知,在平阳,说到最有名的酒家,就是这陈娘面摊,连城中那些豪奢的酒楼都比不上。”
妙华公主狐疑道:“它究竟有什么妙处?”
“这陈娘面摊是平阳郡主最喜欢的去处,正是因为郡主最喜欢陈娘的云吞面,靖王殿……靖王才特许陈娘每日在这里摆摊啊。很多人都说在陈娘面摊上经常能见到郡主,她可是咱们大逢第一美人,谁不想见她啊,所以城中很多权贵都会到这里吃面。”
“是啊,公主殿下。平日里这陈娘面摊来往的都是贵人,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都不敢接近。现下神机营接管王府,那些和靖王来往密切的官吏都不敢过来,不然这几张凳子早就坐满了。”
妙华公主叹了口气:“这靖王可真奇怪,亲王府外竟容平民摆摊售卖吃食;平阳郡主也异于常人,身为宗室闺秀,竟然跑出来吃粗茶淡饭。”
“公主殿下不也来尝了嘛,兴许郡主也是想体察民情罢。”
几人谈笑间,陈娘已经利索地煮好了面,倒入浇头,端到桌上来。这陈娘见惯了权贵,听她们说来的是公主也不慌乱,笑眯眯道:“公主殿下趁热吃罢,这面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罢还从油锅里扒出一个黄澄澄的东西,放在妙华公主碗里:“这是送公主的。三两杂酱云吞面,加上煎鸡子,郡主很喜欢这样吃。”
妙华公主长这么大,用膳从来都是宦官婢女垂首立在一边,还从没有人如此自然的往她碗里夹过菜,不由地怔了一怔,筷子差点掉进碗里。
围在她身边的妇人们却都满脸慈爱道:“殿下多吃点,最近太忙了,殿下眼看着都瘦了。”
盛情难却之下,妙华公主只好拈起油腻的竹筷,挑起一根面送入口中。
那面意外的还不错,面条十分筋道,裹着微麻的汤水和浓浓的rou香,驱走了连日的疲惫。妙华公主道了句:“尚可”,便矜持却迅速地把面吃了半碗。
但三两面对女儿家来说,实在是有点多,何况妙华公主修道,向来忌讳过饱积食,又不好当着一群淳朴的农家妇人浪费食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面对着面碗发起呆来。
头顶忽然有人朗声道:“你要是吃不下了,就给我罢。走了这么多路,饿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