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游还有部下沐浴,崔狻凭着最后的良心没在温泉里胡闹,又怕谢九龄热气浸得久了晕眩,洗得差不多就帮他换上新衣,去少阳汤最Jing致的房间歇下了。
谢太傅特意带来新裁的衾被床褥,柔软清香,崔狻挨着谢九龄一躺下,就睡着人事不省了。
洗去了连月的征尘,他也觉得松快不少,一觉睡到天明,才被窗外甲士们的叫嚣惊醒。
隔着簇新的窗纱,他们的喊声有些模糊,崔狻竖起耳朵隐约听见“闹鬼”“哭声”之类的词,暗道了一句无聊。
但是这群汉子越吵声越大,谢九龄被扰了清梦,蹙起眉头,眼看就要醒转。崔狻连忙轻手轻脚地把手臂从他脑袋下面抽回来,小心地让他躺在枕头上,再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推开一条小缝,嘘了一声。
崔狻在营中是甲士们的头儿,比起常年躲在神机坊的璇玑将军,这群脑筋单纯只知道打架的少年还是怕他多一点,毕竟崔中郎的拳头不管打敌兵还是打自己人都挺疼的。
而且谢九龄干坏事一向不留痕迹,黑锅都是别人替他背,甲士们只看到他整日春风满面的,都以为他是个文弱无害的白面书生。倒是崔狻老替他吓唬人,在甲士们眼里可谓凶神恶煞。见他面色不善,少年们立刻噤若寒蝉。
崔狻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谢九龄家的小厮沅芷赫然在列,小声答道:“昨夜莲花池的假山那儿有哭声,好像在闹鬼。”
另一个接茬道:“昨天尚食局送来御酒,我们好多人都喝醉了,就在莲花池旁边就地睡了。结果半夜忽然有一阵Yin风把我吹醒了,我刚睁开眼就看到有个披头散发穿浅绯色衣服的女鬼,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我也看见了!她个子高高的,浑身shi淋淋的,一直在哭。”
“我听说好几百年前,华清宫就建好了,那时候的皇帝经常带最宠爱的妃子来洗澡。但是后来,那个妃子死了……”
“我也听说过,那个妃子最喜欢穿浅绯的裙子,叫什么胭脂色,就像染了胭脂的衣服洗过之后的颜色。”
“你们别再说了!”沅芷抱住双臂抱怨道。
“假山?”崔狻半信半疑道,“我看你们是喝多了,看走眼了罢?公主她们在长汤十六所,不会随便过来,少阳汤里哪来的女鬼?”
“康校尉肯定看到她了,我还看到他去追女鬼了!”有个少年突然说道。
“我好像也看见康校尉追过去了。”
崔狻咂舌:“行了,你们滚远点,别在窗户底下嚷嚷,吵到谢将军。我去问问康欲染,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厮人在哪呢?”
少年们面面相觑,显然没一个知道。
正在这时,从莲花池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康欲染!”
说时迟那时快,谢九龄摸到枕头就朝窗户丢了过来。崔狻眼疾手快地接下枕头,关严窗户,走到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没事,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他急忙换好衣服,大步流星地奔向莲花池,一转过墙角,就见甲士们围成一圈,人群正中间是萧陌和康欲染打成一团。
奇怪的是,往日都是康欲染缠着萧陌,后者避之不及。今天却是萧陌穷追不舍,刀光逼得康欲染在假山上东躲西藏。
不过萧陌不知怎么的,下盘虚浮,身法不太利落,是以手中陌刀始终没能碰到康欲染。
平心而论,他爹宣陵侯是个守将,最擅长守在城里不出门把敌军耗死,萧陌的武功和他爹一个路数,防守密不透风,进攻时却少点锐气。现在康欲染故意躲着不接招,萧陌就有些进退两难,涨得满脸通红。
崔狻看了一会戏,才分开人群走过去:“干什么呢?”
见他来了,萧陌的脸由红转青,握着刀的手也不停颤抖,犹豫了好久才憋着气收刀入鞘,朝他拱拱手:“崔中郎。”
崔狻大喇喇朝众人道:“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转头小声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主动招惹他去了?不像你啊。”
萧陌咬着下唇,不肯回答,只朝假山上的康欲染喊道:“还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仔细看,他的眼睛也布满血丝,像是真的动怒。崔狻奇道:“姓康的,你做了什么?”
康欲染也对他视若无睹,自说自话:“她不爱你,也永远不会爱你。你为什么还要想念着她?”
“我的事和你无关!”萧陌怒道,“昨天大家都喝多了,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不怪罪你乘人之危。但也请你不要误解,别自作多情来干涉我的事!”
康欲染道:“你得不到她的疼爱,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别人代替。你以前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才流连花丛。现在由我来代替她的位置,你就忘了她,不好么?”
“这种事是别人可以代替的么?”萧陌怒不可遏,想也不想将刀扔向了康欲染。后者连忙闪身躲避,刀便径直**了山石的缝隙。
躲闪间,一条胭脂色的帕子从他怀里滑落出来。萧陌劈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