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汉诺威紧蹙着双眉,头抵在贴着黑膜的车窗,神情是隐忍的痛苦,宛如米开朗琪罗手下的雕塑般的饱满而立体的脸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牙关咬得紧紧的,偶尔还能听到上下两排牙齿打滑的“磕啦”声,捏着卷起来的剧本的手因用力过度,关节处泛着青白。
她神经质地盯着车门把手,眼里像是要喷出火焰般,让她紧盯着的事物从此消失殆尽。她在熬着,忍着那一股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狂chao在自己脑中肆虐着,随着她克制而隐忍的一声低吼,她虚脱般瘫在宽敞的后座。
屏幕前那张禁欲与冷漠并存的天神般的让人禁不住想要臣服的脸此刻透露着绝望的空洞。苍白而修长的手缓缓抚上心脏,感受到那透过骨rou而后穿过一层薄薄的皮肤的强有力的跳动,才能感受到自己那可笑的生命力后克里斯汀呼出一口长气。虚弱地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轻笑。
理了理凌乱的衣领衣摆,往头上扣上之前扔在地上的黑色鸭舌帽,随意地把剧本甩在身后。
“Kris,你上哪去?”脸颊点缀着不少小雀斑的白人女助理安小心地问道。
“随便走走。”克里斯稍微侧过头说了一句,“明天记得通知司机来接我去新的拍摄地。”而后越过助理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还是那么一副强大到无懈可击的神情,冰蓝色的眼眸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刚当了一个月的助理安,低垂着头,目光追随者那双被球鞋包裹住的双脚,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着。安不自觉地瑟缩着肩膀,双唇蠕动着低声回答了一个是字。
待克里斯的身影在视野里彻底消失后,安才长呼一口气,怂怂地摸了摸鼻尖,小声地嘀咕道,“不管在这人身边待多久还是没办法适应她那强大而冰冷的气场啊。”
克里斯每次演完一场大戏,头疼都会这样发作一番,脑部检测反应她的机理一切正常,后面看了心理医生,牵扯出了她长期失眠的问题,诊断结果为由于长期失眠、焦虑触发的在情绪异常激动时的短暂头部剧烈疼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于她来说演戏不再是一种享受,而成为一种折磨了。每一次的角色沉浸式体验就像是一根刺,细细密密地折磨着她那不堪一击的Jing神。
她觉得自己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要坠落无尽的深渊,被永远的黑暗吞噬。
《决战》是导演史密斯的又一准备冲击大奖的新作,影帝影后的强强联手更是如虎添翼,没能得到小金人的最佳导演奖一直是他心中的抹不去的遗憾,因此对演员的要求极为严格。
今天这场大戏是女主的内心戏,在昏暗幽闭的狭小空间里,要把女主的绝望、压抑以及内心的突破表现得淋漓尽致确实差点耗尽了克里斯半条命。
那种感觉,差一点,就要把克里斯的灵魂给彻底扼杀了。
夏日午后四点钟太阳的热度已经逐渐褪去,小孩子在人行道上跑着、追着、闹着,年轻情人脸上洋溢着热情而幸福的笑容,拄着拐杖的老人也笑得眯起了双眼。周围的一切都明亮、透净,连空气都散发着鲜花混合着咖啡的芬芳。
克里斯扯了扯嘴角,努力维持一个向上的弧度。
她曾听说过一句话:当你感到低落的时候就笑吧,身体有时候会欺骗人们的灵魂。
她笑了,但却只是肌rou机械运作时堆砌出来的不带丝毫笑意的笑罢了,眼里是无尽的荒凉。口罩下的嘴角肌rou已经酸痛不已,那双冰蓝色的双眼闪过一丝自嘲,偏了偏头,整个人越发的荒凉,与整条街的人们格格不入。
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走累了,又或许是觉得这样走下去再没有什么意思了。她在小广场处找了张长椅随意地坐下了,交叉着一双长腿,无意识地散发出冰冷的气场,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小群在地上啄食游客洒落的干玉米粒的灰鸽子。
“哇,你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像大海耶。”
明显不是很熟练但又不会让人感到别扭,反而会觉得有些可爱的声音从左后侧传来,一下子便引起了克里斯的注意。那声音是介于一种少女与少年之间的,有着微妙天真清脆混合着温和的声音,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没有啦。”是小孩子羞涩的扭捏。
“看!这是什么?”女孩略带戏剧的夸张声音传来。
“耶!是巧克力!”身后传来撕开包装纸的声音。
“那我们吃完这颗巧克力就再坐十分钟好不好,姐姐一定会很快很快把你画得既英俊又潇洒的。”
不熟练的外语使用者会在说外语的时候格外放大脸部动作,不用回头,克里斯也能想象到那张年轻的脸庞是一派怎样的生动景色。眉梢不自禁地染上了一抹笑,掩在黑口罩下的僵硬唇角也舒畅起来。
克里斯有一股强烈的想要看见此人的欲望,她缓缓地往左侧偏过身去,只见一名非常有东方韵味的年轻女性,正垂眸为乖乖巧巧坐在正前方的一个有着灿烂金发的小男孩作画,露出的侧脸线条流畅面庞圆润,恬静得像一道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