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阿芷有些犹夷。她看上去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原本红润的脸色就迅速地苍白了下去。不过一瞬,她整个人像一朵猝然凋落的杏花,衰败,枯槁,生意尽去。
也正是因此,我才渐渐了解到阿芷的梦想与理想。不是不知道她的灵心慧性,不是不知道她的高瞻敏行。在我心中,她就像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只是原本以为她是一场雨,霖润解渴;一弯河,澜静流深。不想却是一片海――海的深沉与广阔。实在是不得不教人惊叹感慨。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无数画面自茫茫雾海中不断飞出,旭凤却视若无睹,横冲直撞。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她说着说着居然还唱了起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佳人难再得。”*
一顾倾人城,
歌罢舞毕,她飞扑过来抱着我又是笑个不住,银铃般的笑音在耳边响个不停。
绝世而独立。
阿芷近来一直在整理先前的笔记手稿,想要将它们编辑成册。我闲来无事,亦陪着她在书房一起校正勘看。
那么近,那么远。
彩云易散琉璃脆,*好梦从来不由人。
我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顽皮。”
我被这焦灼的气氛所影响,不由也有些慌乱,但还是犹疑道:“旭凤,你这是?”
低眉、抬首、流盼、轻笑、扬臂、甩袖、吟唱、折腰……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与伦比的美妙,无法言喻的美好。
美人婷婷立于水中,轻舒广袖,慢启红唇:
心脏一悸。我僵在原地半天,才着急慌忙地冲上前无措地抱起阿芷。我小心地把阿芷抱到榻上――怀中人体寒如冰,整个人就像是抱住了一大团雪,阴冷的温度一寸寸冻彻人心。
只是――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的意思。
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大喊:停,停下――不要听他说,不要跟他走。回去!回去!
“阿芷――”
这样的笑声还有很多――在书房的桌案上飘过,在院内的亭台中回荡,在天光乍亮时响起,在夕阳西下时流溢。
我握着她冷如冰雪的小手,疯狂地输送灵力:“没事的,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我去给你请岐黄仙官。你等我,等我!”
阿芷长睫轻颤,对着我微微地、微微地笑了一下,气若游丝:“我……你去吧。”那笑容里全无一丝笑意,反而带着疲惫,深深的疲惫,以及疲惫下无所遁形的哀伤与忧愁。
“大殿!大殿、大――殿――”
“北方有佳人,
她愣愣地望了我一眼,似不解,似不舍。而后两眼一闭,直直向后倒去――那一霎,时间被拉的极细极长,我眼睁睁地看着阿芷在我面前缓缓地、不可挽回地倒了下去。
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我……”我仿佛听到了旭凤的声音,话到喉头却打了个转,“没什么。”
“小仙表
我们一起抚琴弈棋、临书绘画、莳花弄草、煮酒烹茶……如果说时间注定是用来浪费的, 那么我只愿与她蹉跎此生。
玉山将崩,花钿委地。
“我?我是、是珩、阿芷,‘秋风雕兰芷’*的芷,你、你是谁?”
她也不恼,只是直直地打量了我半晌,然后故作猥琐纨绔状地轻勾起我的下巴,来了一句:“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人家说真的。”阿芷环着我的脖子嫣然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北方可不就是有个佳人么!”
远处似有人声断续传来,我揉了揉额角,只觉头疼欲裂。阿芷见状搁下手中厚厚一沓稿纸踌躇道:“润玉,你……你还好吗?”那声音里隐隐含着一丝不安。
不仅唱,她还要跳。阿芷纤腰一拧,身姿如云般的从我怀中飘了出去――水波粼粼却也不及她眼波盈盈。
“没时间了,大殿我们快走、快走,等出去了再说。”旭凤拉着我先是疾走,到最后居然不顾形象的快跑了起来。
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再顾倾人国。
说完,捂嘴窃笑,眉宇清扬。我虚虚搂住她的腰肢――那真是腰如束素,不盈一握――生怕她笑酥了肠腹。她却顺势一倒,猫儿般慵懒地窝在我怀中咯咯笑个不停。
我正欲调头再回去看看阿芷,前方却突然蹦出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居然是旭凤。他冲过来一把钳住我的手臂急急道:“大殿,快跟我走。”
情多舞态迟,意倾歌弄缓。*
打开门才走两步,四周就起了雾,回头再看――长安居影影绰绰,矗立在雾气中海市蜃楼般如梦似幻。
阿芷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黛眉蹙起,一丝艳红血线顺着唇角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