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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万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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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元三十七万七千九百八十八年六月十五日夜,太上天帝润玉山陵崩,天地同悲,六界齐哀。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广开言路,教化万灵,照临四方,克定祸乱,收花界,退魔界,开疆守土,布德执义,谥号文,世称文帝。

    父亲松开我的手,走了几步,他望着相思树上那对轻轻晃动的同心玉牌,口中梦呓般地呢喃了一声“阿芷”,而后于相思树下溘然坐化。

    文俪夫人者,文帝夫人也。

    我一直隐约的知道父亲心中有一道碰不得的禁忌,那禁忌年深日久,深入骨髓,如同他身上曾经的那片逆鳞,触之必怒,撄之必死。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咬着嘴唇,努力咽下哭音。

    我被自己的想法唬了一跳,连忙打住不敢再想。

    “父亲、父亲……”

    父亲去后,我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一向超然、不在乎浮名的父亲会在临终前殷殷询问自己当不当得起一个“文”字――文,文帝,文俪夫人。

    文俪夫人温珩,厉帝太微妃,天元二十一万一千六百一十二年夏至遭厉帝废后荼姚构陷,殒于临渊台。新帝登基后翻案平反,赠谥“文俪”,世称文俪夫人,著有《琅環拾遗》三百六十五卷。――《天书·文俪夫人列传》

    “父亲――”

    它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当得当得,如何当不得?

    直到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后――那时候,父亲已经退位隐居倚云宫不问世事多时。神仙并非不老不死,天人亦有五衰。只是,原本按照父亲的功德政绩,早就可以与天地兮同寿,但他却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一切,平静地迎来了终结。

    那些曾经被我无意瞥见又被父亲匆匆藏起的书画、信件、梦珠,还有父亲无意识的恍惚、痛楚、思念……一切的不合理之处都开始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与答案。

    我清楚地记得那日。那日傍晚,父亲十分难得地来了长乐宫,黄昏多彩的霞光柔和地映在父亲轻飘银白的衣袍上,衬得他整个人和暖而柔软。他微微地笑着,邀了我和云程*、荣儿*――我们一家子陪他绕着天宫散步。大家那天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谈古论今,激扬文字,棋琴书画,家长里短……直说得口干舌燥,月上九天。最后,父亲在姻缘府前的许愿相思树下驻步不前。他徘徊在许愿树下,施法取下大树南柯上一对不起眼的同心玉牌――奇怪的是,那玉牌干干净净,上面一个字也无――父亲抚摸着这光净的玉牌,眼里闪过无限追思、想念、凄迷、怅惘、哀凉……他拿出一柄小刻刀,一笔一划地刻下了四个字:润玉、温珩。

    心慕一人,爱而不得。突遭无妄,天人永隔。

    “师伯!”云程扶抱着我,眼中亦是泪光闪闪。

副文俪夫人像――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父亲的手迹――画中人端妙袅娜,清艳秀雅,实打实的绝色美人。丽之一字,当之无愧。

    要不是前天帝,文俪夫人不会死;要不是前

    “我这一生,可当得起一个‘文’字?”父亲又切切地问了一遍。

    我一边思索着这位温珩是哪位上神仙子的名讳,一边看着父亲又把同心玉牌稳稳地抛回了相思树。皎白月华下,父亲袖手而立――夜风轻柔地吹动着他的袍袖――这让他看上去好似随时都可以乘风而去,杳杳渺渺。我像小时候一样一把攥住父亲的袖口,没来由的有些心慌。父亲习惯性地拍了拍我的手,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该说的话也都已经讲完了。那么,我这一生,可当得起一个‘文’字?”

    润玉!温珩?

    但究其本义,俪乃配偶之意。

    上一代的恩怨已经太久太远,大概情况我们这些小辈也是道听途说、连蒙带猜、一知半解的。按照松烟姨的描述来看,父亲这一辈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怪前天帝。

    可直到今天我才彻底地知晓了父亲的秘密――我的父亲,天界大帝,恋慕一个人多年。那人是先天帝的妃子,名义上是他的庶母。

    那一刻,我发现我知道我自己劝阻不了父亲。我们是一类人,我理解父亲。所以,我怎能阻止他呢?我阻止不了他!

    我似有所感,望着父亲平和沉静的面容,眼眶霎时就红了起来。

    我含泪狠命点头,父亲得到答案后微微一笑:“真好!”

    …………

    父亲朝前夕惕,宵衣旰食,一代贤主,千古明君,自然当得起一个“文”字。

    这就是我所能找到的记载,文俪夫人生前行事低调,不好交游,除了这些众所周知的事迹外,旁人根本无从知晓她的一切。我甚至不清楚她的籍贯、生辰……以及父亲和她到底是怎么有了牵扯的。但毫无疑问的是,文俪夫人绝不平凡,她必然是一位埋没于历史下的奇女子。想来也是,能够写出《琅環拾遗》的大家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我无从想见父亲是何时开始,又是为何倾慕于她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但我知道,父亲他一定一定很爱很爱文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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