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埃文!”
卡佩拉在格林格拉斯府邸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止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没有任何回答她的人。
埃文走进了一间房间,像往常一样没有回头。他似乎不太习惯回头,尤其是回头看卡佩拉。他总是追着别人的脚步,却从来不让卡佩拉追随他。
卡佩拉也该习惯了。
她转身下楼,走向大厅里寂静的嘈杂。在那些人眼里,卡佩拉已经足够体面;她有着过人的天赋、黑魔王的器重,最令人嫉妒的是她现在不过十七岁,是现在的食死徒中年纪最小的。换作卡佩拉自己,她也会嫉妒自己的。
不过,在别人眼里得到了一切的卡佩拉,实则一切都没得到。
从小到大,卡佩拉和曼卡利南兄妹俩的父母给予了他们绝对的自由。在取之不尽的空闲时间里,卡佩拉得到了现在人们看到的“天赋”。她以为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她就能争取到,后来她才发现她错了。
人的心啊,是争不到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卡佩拉已经不记得了。初见他的时候卡佩拉只是想交个朋友,那殷勤的态度不过是她社交的工具罢了。至于她为什么会对他如此了解,那就得感谢曼卡利南来源广泛的小道消息。后来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尽管他从不愿意承认,再后来卡佩拉就变得贪婪了。
但卡佩拉注定失望。因为无论她怎样讨好怎样为他改变,他都不会动心的。
埃文啊,埃文。
他总是那么固执,总是跳不出自己给自己圈的圈子,总是那么让人心疼。在失去父亲的那段时间里,他把自己的内心锁得死死的,不接受任何关心与安慰,哪怕是朋友如卡佩拉。也许……他从来就不把卡佩拉当作亲近的人吧。她从未听过他的心事,却总是向他倾诉一些他也永远都不会认真听的话。
为什么要那么卑微呢?
卡佩拉也不知道。事实上,她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动了真心还是只是想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如果是后者的话,她为什么不能放弃呢?
这次她知道答案:因为她舍不得。
这份舍不得让卡佩拉又爱又恨。她本不应该是这样。她本应好好地爱自己、为自己活,不应该为了一点感情就动摇自己内心的根基,卑微到尘埃里。一个为情所困的姑娘将会永远在感情中挣扎,而这样的人是卡佩拉最讨厌的。可时间长了,她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何必呢?埃文都明确地拒绝她了。
“我喜欢纯真可爱的女孩子,每天没心没肺的只想着我就好了。你么……我们像兄妹一样,不是很好吗?”
他真是这么说的。有那么一瞬间卡佩拉清醒过来,只想一耳光扇到他脸上:斐克达不需要他这个哥哥,他便跑到卡佩拉这里来满足当哥哥的愿望——这算是什么?该说他可怜,还是说他软弱?
可是卡佩拉还是舍不得。当时的她站在埃文面前,泪水直往上涌。他明明说把她当妹妹,却看不到她即将滚落的泪水。
不不不,他并不把她当妹妹,他只想让她把他当哥哥,如此这般就万事大吉了。连曼卡利南都会关心卡佩拉,可是埃文不会——除非她主动去寻求关心。四年前,她其实是故意让水蛭把自己咬伤的。
抱着他手臂的感觉真好啊,让人心甘情愿地就卑微下去了。
但是卡佩拉自己都发觉不到自己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清醒。她明明知道得很清楚,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后来听了那番话后,卡佩拉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了。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阿斯特罗珀?特拉弗斯和纯真根本不沾边,她的美貌也与可爱无关,至于没心没肺只想着他……以特拉弗斯的心胸,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反观卡佩拉,她才是最符合所谓标准的人,不过她也做不到成天只想着一个人过活。
反正所谓的标准就是为了被打破而生的,又何必去迎合它呢。
卡佩拉觉得自己现在大概算是非常理智了。她收起即将流露的悲伤,把卡佩拉?诺特傲然而灵动的眼神摆出来,向楼下走去,尽管心还在隐隐作痛。
“卡佩拉?”
卡佩拉回过头,看见了西尔玛?格林格拉斯。后者一手扶着楼梯的栏杆,一手扶着小腹——她怀孕了。虽然还没显山露水,她却煞有介事地到哪儿都是十二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已怀有身孕一般。
“有事吗?”
“你刚才在找埃文?”
一句话,便把卡佩拉打回原形。已经六年了,在意他早就成了习惯。
“不是……”
“你最好去找找他。噢,不用了,他来了。”西尔玛向楼梯上方望去,那里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走过卡佩拉下楼去了。
埃文来了。卡佩拉感到心跳和往常一样骤然加快,眼里便只剩下了他。她虽然注意到随埃文而来的是一脸喜色的格洛丽亚?博恩斯,却无暇顾及后者那极其不对劲的高兴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