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被他杀死的人们的有限的认识里,没有人会在将死的时刻露出如此平和而从容的笑容。
库尔莎就这么笑着,眼角却挂着泪珠。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雷古勒斯和克劳奇,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大概有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克劳奇对库尔莎举起了魔杖。就在这个时刻,雷古勒斯才想起来他们是亲兄妹。同室操戈,一个冷血无情,另一个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克劳奇举着魔杖的时间意外的久。他杀的人远比雷古勒斯多,本不该如此犹豫,况且克劳奇恨自己的妹妹远远甚于恨麻瓜。
于是雷古勒斯也举起了魔杖。阿尔尼塔克?麦克米兰和儿子已经跑了,能杀一个就杀一个,至少能回去交差。
克劳奇还是没有动手,库尔莎也没有反抗。雷古勒斯握着魔杖,一瞬间竟有些心软。
不,他不能心软。雷古勒斯曾对自己立下了誓言,要尽可能多地杀人,这样就能为斐克达替下会烦扰她的不必要的痛苦。雷古勒斯很清楚自己是无法释怀了,索性便永远不放手了。他不会再去打扰斐克达,所以他要在她身后为她做能做的一切。若是上了天堂,他便可以带她同去;若是下了地狱,他便可以为她担下所有的罪恶。
斐克达是他活着的意义呀,他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
于是雷古勒斯狠下了心,口齿清晰地念出了那道他早已念了多次的咒语:
“阿瓦达索命。”
绿光亮起,库尔莎的头慢慢垂下来,脸上却依旧挂着恬淡的笑容。
房间像从前无数个死过人的地方那样复归于寂静。小巴蒂?克劳奇死死瞪着妹妹的尸体,说出的话却极为平静。
“谢谢你了。”
“不必。”
雷古勒斯忽然想起来,他和斐克达的所有第一次,都是在他人的生死之间。他第一次牵她的手时,尼古拉斯?萨默斯被人下了毒;他第一次拥抱她时,恰逢她父亲去世、失去依诂之际;他第一次亲吻她时,她亲手杀死了希兹?麦克米兰;而当她彻底抛弃了他的几日之后,卡佩拉?诺特便死于非命。
或美好或悲伤的回忆如影片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雷古勒斯眼前播放,还有那梦一般的六个月,他曾拥有过她的那半年。那些都是他拼命珍惜却不敢回想的东西。如果回想太多,他恐怕会重拾希望的。
斐克达不再需要他了,那他怀揣希望还有什么用。雷古勒斯每一次见她,便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让她瞧见一点点端倪。他假装过了这道坎,假装真的与斐克达渐行渐远,只有这样他才能麻痹自己,好让自己在以后看着她拥抱梦想或者和别人走进婚姻殿堂的时候,能够好受一点。
可是思念何曾断绝过?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雷古勒斯才敢令压抑了一整天的情感决堤。有时想她想得疯狂了,他甚至会铺开纸笔给她写信求她回来,不过那些字迹凌乱潦草的信都早在寄出前被扔进壁炉里烧成灰烬了。
雷古勒斯能做的只有为斐克达默默付出,她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雷古勒斯才明白“永远”这个词的份量。或许从今往后,他就再也参与不了斐克达的人生了。他只愿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就好,就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