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乔荣森第二天醒过来了，意识清晰，但是还是很虚弱，可能真的是老了，万春也只能救得了他病，救不了他命。他看着胳膊上的伤口一脸迷惑，乔柏把所有的事都给他说了个一清二楚。
从自己到父亲，都受了万春救命之恩。
万春还没有醒，呼吸轻的似乎连羽毛都吹不起。乔荣森让人用轮椅把他送到隔壁病房，他看着万春依旧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坐了一下午。
乔柏出去了，自己一个人。
他去找林海。
他记得住林海救过他的命，一路都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在办公楼前看见林海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挥了过去。
林海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很清醒，也反应很快，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这么大火？”
“你是不是强迫万春了？
“是。”
“我告诉你，你干过什么我很清楚，但是这里我说话的分量你也得清楚。”
乔柏眼睛很红，面目可憎的看着林海。
“可你保护不了她。”
他一直讨厌林海那副总是什么都不关心无所谓的样子，在乔柏的认知里，张牙舞爪的人最好对付，波澜不惊的人他才会提防。
可他听了这话却有点想笑，他摇了摇头，笑了几声。
万春醒了，醒来时看见了乔荣森，像以前一样，她甜甜的喊了一声叔叔。
“我饿了。”
万春被扶了起来，用一只手缓缓的往嘴里送东西，她还是没有力气，手颤巍巍的。乔荣森不忍心看，把勺子拿了过来喂她。
“还是这么好养，什么都吃。”
乔荣森跟乔柏两人吃饭的毛病很多，有很多不吃的东西，万春刚开始住在他家的时候偶尔下厨，有一半他们父子都不动筷子，万春嫌浪费就下一顿自己热了吃。
时间久了也摸清了父子儿子的脾气，把他们吃的菜放他们面前，自己吃的放自己面前。可两父子讲究的过分，多少会挑三拣四，最后还是万春不舍得浪费吃了。
那时候乔荣森就老逗她，别人家小门小户的女孩子都喜欢铺张浪费，咱们家这条件还需要你给我省。
但是万春记得清楚，后来乔荣森不挑嘴了，也会在乔柏抱怨的时候帮着万春训斥他。
万春吃着饭的时候，看着乔荣森，如果自己的爸爸没有死，应该会比他看着年轻一些。自己的爸爸没有他那么能折腾，也没有钱，可那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爸爸。
一个星期后，乔荣森还是去世了，万春看着他被盖上一层白布。
她总感觉他还活着，伸手去晃他，说叔叔你醒醒。
可乔荣森再也没动过。
吊唁的人站满了屋子，安静有序的鞠躬，万春站在角落里捂着嘴不停的哭，她讨厌这种感觉。
人死了，就是没了。
不管多么鲜明张扬的样子，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杯子也好，衣服也好，床单也好，都有他的气息，有他的痕迹，仿佛他随时都会进入你的视线一样。
可你再也不会见到他。
乔荣森的律师找到万春，告诉她几年前乔荣森立遗嘱的时候，除了乔柏，还有她的名字。律师说自己当时问了一句到时候应该怎么说，乔荣森狠狠地瞪他了一眼。
他说，那是我女儿。
回家的路上万春坐在公交车最后的角落里，靠着窗户发呆，她感觉心里起初是一个针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地方成了个大窟窿。
而且再也补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