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初二的早上林海去了趟医院，回来说是单位组织了一支医疗救助队去中州，回家收拾东西就得去。
万春有点意外，昨天晚上一直有中州的新闻，死亡人数每个小时都在更新。离得近的地方已经有地方组织医疗援助了，她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林海也得去。
林海在衣帽间换衣服，深灰的羊绒衫黑色的牛仔裤，裤脚扎在一双过脚踝的靴子里，还穿了一件深军绿的羽绒服。
他很少穿这么厚的衣服，最多只是一件大衣。
万春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紧张的想东想西想帮点什么忙：“需要我做什么么？”
“不需要，在家等我就行。”
林海拉上衣领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刚送他出门，乔柏打来了电话，按下接听就听见他在那边嚷嚷：“姓林的是不是去单位了？”
“嗯，他们单位组织人去中州呢，估计一会就走。”
万春看了看表，快十点了。
“你现在赶紧打电话劝楠楠，他们单位本来优先考虑的是有家有口的，结果她知道了跟系主任一顿吵说自己要去。
昨天一晚上新闻都没停过，那边惨成什么样她看不见？是她一个女孩子能面对的？当是春游呢！我刚要跟他们院长打电话说不准她去，她抓了我的手机就给砸了，说敢打就跟我分，我能怎么办我那么怕她，你帮我说几句好话求求她。”
万春的耳朵被震的生疼。
“我刚办完事儿回来她人就没了，我丈母娘都不知情，几分钟前新闻说又余震了，楠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我丈母娘都别活了，我现在再往他们那边赶，你打个电话跟她说点好话先稳住她。”
说完乔柏就挂了。
万春穿上外套打车去医院，路上給吴楠打了几个电话，但是她不接。
大年初二的海北中心医院门口一群人，一堆车，目光所及处的人脸色都很肃穆。
“吴楠！”
吴楠的头发紧紧的在后面挽了一个髻，她正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检查自己包里的东西，听见有人喊，下意识的抬头看过来。
在万春的心里，吴楠看着大大咧咧粗中有细，可她毕竟还是个生活轨迹单纯的女孩子，所以没心没肺的时候更多一点。
但今天万春感觉她以往的样子很不一样。
万春蹲在她身边：“乔柏说不让你去，你是怎么想的？”
她整理着包里的东西，很多shi巾：“想？怎么想？什么都没想。”
“能怎么想，那边救出来的人都没多少囫囵个的，没救出来的呢？说真的，乔柏之前说不让我工作的时候我也挺动心，他又不是养不起我，这工作天天忙的跟狗一样，发的工资买个包都不够，还得成天Cao这心Cao那心早干的够够的。”
吴楠嘴上一直在抱怨，手里却没停：“但是我就是干这一行的啊，我们每多去一个人，他们也许会少死一个，我不去救人换你去啊。”
万春心里咯噔一下，垂下眼。
“乔柏敢再劝一句我就跟他分，你要是帮着劝我就不跟你玩了。”
她拉上旅行包，领队的人已经在那边点名了，万春扫视了一番，看见林海在后面的车门那里跟一群人检查东西。
“你看，姓林的天天在医院那么大面子都去了，我还跟他一个办公室，回头上班了想着对面的人冲在前头，我自己缩在暖烘烘的办公室里，我能坐得住么。我走了，等我回来请我吃饭，我要宰你。”
吴楠眨了下眼，没再回头上了车。
林海看到了发呆的万春，小跑着过来。
“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添乱。”
“吴楠也去了，乔柏挺担心的。”万春长话短说，可是说不出自己的关心。
“我知道啊，主任开始不敢让她去，怕得罪乔柏，然后吴楠今天直接收拾了东西来了，刚好有几个女同事在外面玩，赶不回来人手不够就喊上她了。”
“那你记得照顾她。”
万春紧紧的抱了一下林海，怕被人看见又赶紧松开。
林海亲了她一下：“你放心。”
“别逞能，我等你们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