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狱之门到阎魔厅的路上,白衣的鬼神肩上扛着狼牙棒,上面挂着只被捆成gui甲缚的小老头,神色灰败、垂头丧气,做工上乘的和服已经被弄得脏兮兮皱巴巴的了。
直到进入阎魔厅的大门之前,鬼灯才把滑头鬼放下,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小老头不死心地挣扎着,对鬼灯游说道:“你明明是这么有强大的鬼神,奈何要给阎魔厅卖命……”
“啧,”鬼灯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又是你那一套,这一路上你还没说够么,我做什么是我的选择,这里——”他用狼牙棒敲了敲地面,“现在的地狱可是我看着建立起来的地方,我为它花费了多少心血,像你这样一心想着搞破坏的妖怪是不会明白的。好了,快进去,喂!”
滑头鬼一屁股坐在地上,扭来扭去赖着不肯走:“等等等等……再等一下!最后一个问题。”
鬼灯提着他的后襟将滑头鬼从地上揪起来,举到可与自己平视的高度,一双眼睛充满威胁地盯着滑头鬼,道:“哈?”
言语中的不耐烦与鄙视掩都不掩饰。
“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听我说完!”滑头鬼两条小腿在空中乱蹬,“是跟白泽有关系的!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个孩子’的事情,揪着我审问了那么久……你们,传闻中你们不是关系恶劣么?”本来还想说“连我做这些谋划的目的都没来得及问”,待看见鬼灯的脸色就默默咽了下去。
鬼灯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私事不和不会影响到我对公事的态度。”
滑头鬼不满于他的搪塞,小声嘟哝道:“这根本不是公事……”
“那就是因为我们之间关系真的很恶劣,我也很想抓住白泽的‘软肋’。”鬼灯斩钉截铁道,不知是在说服滑头鬼还是在说服自己,“问题问完了吧,你最好快点给我滚进去。”丝毫没注意到滑头鬼狐疑的眼神。
“什么嘛,原来连这么可怕的鬼神都有自己的软肋啊,这不是超级明显的么。要是我早知道就好了,但看来,没机会了……”滑头鬼长叹了一口气,任命地挪动着两条小短腿踏进了阎魔厅。
…… ……
偌大的阎魔厅被挤得水泄不通,阎魔大王高坐在骷髅头堆砌的判案之后,望着下面一众围观滑头鬼审判的妖怪和鬼卒,清了清嗓子:“把滑头鬼带上来!”
已经换回日常装束的鬼灯侍立一旁,眼睛却望着被特别邀请坐在判案旁边的白泽,看得白泽浑身不自在。
“又想做什么啊你?”眼神带着这样的责备瞪过去的白泽却发现鬼灯转回了目光,像是在躲避他一般,顿时觉得心下有点堵。他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鬼灯,却觉得盯着自己后脑勺的两束眼光越来越执拗,像是要把自己盯出两个洞来。
说起来,从鬼灯回来还没好好和他说过话,明明是该给他道谢的。白泽这样想到,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给鬼灯添了那么多麻烦,最后还是靠着他才把事情解决了,自己明明最讨厌那个人,却说着“那就拜托你了,恶鬼”放心地把重担托付给他……而且现在还被他明目张胆地死盯着是怎么回事?!……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带着情绪胡乱挤进白泽的脑袋,他简直头痛得要命。
——今后,到底该怎么样面对鬼灯呢。
多亏了鬼灯叫来了纪录课的叶鸡头,鬼灯与白泽在现世调查所得,以及滑头鬼的种种谋划被飞快地记录下来,起码能帮助阎魔大王快速整理好事情的来龙去脉,《白泽图》失窃议案案情近乎水落石出,剩下的问题唯有两个——
阎魔大王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滑头鬼,你毕竟是日本妖怪的总大将,这样做会给彼世和现实带来多大的麻烦你不会不清楚,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还不从实招来!”
原本垂头丧气地坐在地板上的滑头鬼难得得眼神锐利起来,脸上露出了悲愤交加的表情。“为什么?!”他反问道,环顾着挤满半个阎魔厅的妖怪们。
“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忽然高声叫道,“因为我们妖怪失去了一切,因为我讨厌现在的人类!”
他小小的拳头愤慨地捶着地面:“这么多年,我眼睁睁看着现世的人类越来越嚣张了,房屋也好,环境也好,他们逼得我们妖怪无处可去!”
“喜欢在黑暗里跳出吓人的妖怪,现在到晚上都是到处明晃晃的,只好躲进下水道里!喜欢吃人尸体的妖怪,现在人越来越多被火化掉了,根本什么都吃不到!喜欢住在河里的妖怪,却被修的什么大坝拦住了,要从路上辛苦跋涉才能回家!就像我,旧式的和屋越来越少,上了密码锁的门我根本就打不开,要怎样闯进去坐着喝茶,要怎么占领人的屋子?!”
他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道:“人类不光夺走了妖怪们的生存方式,最最可恨的是,他们对我们一点都没有敬畏,胆子大的人类越来越多,还一点都不怕妖怪!我,我非要大闹一场,才让他们知道妖怪的厉害!哼!”
话音落下去后是久久的沉默,借着细碎的讨论上四起,越来越响到快要掀翻阎魔厅的屋顶。地狱的鬼卒用同情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