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穆千遥从公司早退,到之前去过的“魅扬”理发店做头发。
“嗨,杨哥!”穆千遥熟络地跟店长打招呼。
“呦,穆总,”被称作“杨哥”的店长是个特别热情的中年男人,老顾客都记得住,“你可别叫我哥了,我才比你大几岁啊?这不越叫越老吗?”
“叫你哥还有意见?多少人想让我叫我都不叫!”穆千遥跟店长的关系好,开玩笑也成了习惯。
“得,我的荣幸,哎,穆总,”店长顿了下,“好久不来,就让我帮你染一次,冲个业绩?”
“拉倒吧,”穆千遥将一侧手臂撑在前台上,“你还需要我冲业绩?”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他佯装无奈,“唉,穆总你肯定对我有意见。”
“行了,别在我面前卖惨了,池逍呢?”虽然在“魅扬”做头发的次数不多,穆千遥有固定的发型师,一个叫池逍的年轻人。
“他还要稍微等会儿,”店长恢复了正经,“老样子,您先看看杂志,休息休息。”
穆千遥在沙发上稍微坐了坐,池逍那边也准备好了。
染发之前,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问身后的理发师:“池逍,你觉得这个颜色适合我吗?”
“非常合适,”理发师从容地帮他抹染膏,“我一直觉得金发与你的气质最搭。”
穆千遥笑了:“我就知道我们的品味一致。”
从发廊出来,穆千遥刚要找个地方吃饭,手机铃声就响了。他一看上面的显示,蹙起了眉。
来电话的是模特公司经纪人,想也知道为什么找他。
穆千遥二十六岁那年就创立了自己的品牌Lanuit,也就是他现在经营的服装公司。设计师自创品牌并不稀奇,但他的爱好偏偏是女装,Lanuit诞生五年多,定位一直是高档女装,请的模特也都是女性。
前几天他们公司刚签下一个小模特,因为只是拍一些网页广告和产品宣传册,按公司预算,不需要太高的标准,于是未经穆千遥拍板,由合作的营销公司选定后就直接签了。
结果早上他看到传来的样片,气得火冒三丈,把底下人骂了一顿,让他们立刻换人,赔违约金也无所谓。
小模特和经纪人显然也了解到穆千遥的决定,才会特意打电话来,想求他不要换人。
“抱歉,她真的不适合我的品牌。”穆千遥始终是这句话。
他的品牌走高端路线,无论设计细节,还是广告宣传,他的眼光极其挑剔,哪怕再不起眼的广告都不会随便捡个人来拍。
“嗯……嗯……明天晚上我没空,”听那边说想请他吃饭,见一下本人,穆千遥不堪其扰,但这家模特公司还是有可能合作的,他也不想太得罪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那就现在吧。”
穆千遥当年执意单干,主要是怕受束缚,设计理念以及人际应酬。后来,他在设计方面确实有了相对自由的发挥空间,人事上的烦恼却依然不断,比如眼下。
经纪人将他约到一间环境雅致的私房菜馆,穆千遥第一次见到模特本人,五官、身材各方面看是个底子不错的姑娘,化着半浓不淡的妆,但气质很一般,和他的品牌走的的确不是一个路子。
“抱歉,我的看法没有任何改变,”穆千遥开门见山地说,“今晚还是我请客吧,违约金我也会付。”
“这——”经纪人的脸色陡然一变,小模特红了眼眶。
穆千遥看到这个状况,心里更生排斥,他的品牌理念是希望展现女性的自信与优雅,这种因为一次回绝就跟天塌下来似的反应……如何让他产生好感?
何况这人虽然资质平庸,但应该也不是完全没工作,又年轻,先找适合自己的机会历练,不是更明智的选择吗?
穆千遥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情,而且他心眼多,怕被算计,包厢里待了一个多钟头,屁股都不敢抬一下,紧盯着桌面,根本没吃多少,好不容易挨到结束,把那两尊佛送走,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穆千遥回了远在外环的别墅。他在市区也买过套房子,当时还很便宜,现在价格翻了快十倍,可他不爱住,安置上几样家具后便空在了那里。
别墅看起来远,其实走高架半个钟头就到了,几乎不堵车,有时比市区通行更方便。
这栋房子分两层,二楼一间客房和工作室基本很少用了,他更习惯于在楼下活动。当初房子的内部装潢还是找钟彦设计的,只不过完全遵循了穆千遥的喜好要求。
一楼的内部墙体全部打通,只留下承重的梁柱。厨房、餐厅、客厅、睡觉的地方以及办公区之间没有明显的隔断,一览无余,卫生间有两面玻璃墙,从厅里能看得一清二楚。
穆千遥一到家先脱光了衣服,准备洗澡。他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再戴上浴帽,防止刚染好的头发碰水。
客厅的落地窗被厚重的布帘遮得严严实实,所以他没把洗手间的百叶放下来。玻璃上隐约映出自己光裸的身影,慢慢消失于氤氲的水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