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

    蔺顷坐直了身子，也学旁边的人儿一般，用右手抵着下巴向左偏头。

    这个方向，他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迎着熹微的光，几缕叛逆的发丝正翘着向他招摇。

    主人偏头的角度很大，甚至看不到完整的侧脸，但能看到几根卷翘的睫毛像受了惊的蝴蝶在微微颤抖，眼角微红，脖颈纤细白皙。

    蔺顷失笑。

    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淡漠，他想。

    陆陆续续地，二班教室里开始变得热闹，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距离14：30还有十分钟，前门走进一个衣冠整齐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张花名册，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虽不太高，但两眼迸发出的都是Jing明的光。

    偌大的教室，前一秒还热火朝天，一瞬间鸦雀无声。

    见状，高然满意地点点头，礼貌示以微笑。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二班的班主任，高然。”

    说完，他拿起一支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及电话号码。

    号码中有5个连在一起8，引起一阵唏嘘。

    大概就是，好装逼的号码。

    高然颇为得意地挑挑眉，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般，继续说：“欢迎大家来到九中。从今天起，由我负责……”

    自我介绍都是些官方的套话，江幕有一声没一声地听着，只觉得坐立难安。

    他从未考虑过这种突发|情况——蔺顷就坐在自己旁边。脑子就像是生锈了般，无法灵活运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往嚣张跋扈的气焰仿佛一瞬间就荡然无存，只剩下乖巧与懵懂。

    他为什么会选择坐在自己旁边呢？

    江幕胡思乱想了一阵，余光瞥了眼洋洋洒洒的日光，倏地想起了答案。

    这一瞬间，他好像没那么喜欢阳光了。

    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讲台上喋喋不休的男人，他也不例外。但心思游离，一句都没听进去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他偷偷瞥了眼蔺顷，对方的注意力也在高然身上。

    他松了口气，欣喜之余，却又觉得莫名的苦涩。原因？说不上来。或许是，没认出自己的失落？

    也罢。这么多年过去，男孩子的容貌与气质都有改变，早已不是当初稚嫩的孩童，怎会记得多年前只是玩过一段时间的玩伴呢？

    不过微不足道。

    江幕的思绪已经飞了很远，直到被一叠蓝色小册子打破，拉回来。紧随而来的是一双纤细的手，骨节分明。

    “在走神？”蔺顷询问道。

    小册子是新生手册，从第一排依次往后传，刚才却在江幕这里断了。

    蔺顷已经帮他往后递了过去。

    “嗯，谢谢。”江幕难为情地说着，像是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哑哑的。他只觉得脸马上又要红了，已经有了一阵烫意。

    这不是他！他平常不是这样的！

    于是，少年又悲催地恢复右手托脸的姿势。

    蔺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从那泛红的耳尖收回视线。他害怕自己再多说两句，旁边的小孩可能会哭出来。

    新生手册不厚，大概有六七页，同学们一边浏览，高然一边准备点名，确定所有同学都已经到齐。

    偌大的教室里，除了纸张翻起的哗哗声，带着节奏感的点名声，还掺杂着一层低低的讨论，多和校规有关。

    江幕看着那几条标红的禁令，也不由得蹙眉。

    不着奇装异服，不允许带手机，不允许染发，不允许早恋，除了周天，住校生无假条不允许出校门，等等。

    或许，对于一群刚在假期嗨疯的人来说，确实是有点残忍，却也不是多难遵守。但哪个学校不是这样的呢？

    一中，甚至更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