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
“快跳啊!”
郑恒泽眯着眼睛躺在沙滩椅上,今天的海风不小,海浪打得游艇一下一下无规律地晃动着,晃得他直想吐。这时本来就吵得不行的那群人又喊了起来,不知道在起什么哄,他已经无力起身去看热闹了。当然,即便他还有力气,他对这热闹也不感兴趣。
昨天是赵宇的生日,十八岁,成人礼,想也知道有多隆重。赵宇的父母把生意上有往来,没往来但将来或许有往来的都请了个遍,郑恒泽估计他们已经连未来的儿媳妇都在昨晚物色好了。而今天则美其名曰让孩子自在地过个生日,没有老板、经理、生意人,只有他们这些学生。但其实还不是找个机会让这群小富二代们交流感情。
郑恒泽晕船严重,这他在来之前就知道,只是没想到提前吃了晕车药,还是这么难受。林起和邓崇已经凑到前面去看热闹了。除了一些在调情的,就只剩他还躺在这里。
突然一阵海风吹过来,带着些微凉意。郑恒泽的脑子清醒了一些,身体也松快了不少,他撑着坐起来,脑子里嗡嗡的声音终于清晰了一些。那群人在喊,“跳啊!这儿又没鲨鱼。”
“别怂啊,跳啊。”
接着就听噗通一声,人群欢呼起来,还有人在鼓掌。富二代的快乐总是如此智障而简单。郑恒泽也不管有没有把自己给骂进去,反正他是搞不懂看人跳海有什么意思。
他走了几步,到船边,就看到一个和他们一般大的男孩子在海水里,就像是陷在了那里。茫茫一片的海,只有那一个点,在那里随着海浪的波动上上下下的晃动着。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衣,衬衣的胸口处有一个标志,大概是校徽,他晃得厉害,郑恒泽看不清楚。
听说特别白的人,瞳色也会偏浅一些,这一点,在郑恒泽与那个男孩子不期然对上视线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同时,郑恒泽还在那一刻看到男孩的眉头轻轻地皱了皱,在这之前,这个人一点表情也没有。是什么让他皱起了眉头呢,郑恒泽反省,大概是自己的眼神里有着难以掩饰的鄙夷吧。虽然将鄙夷表露出来有些不大礼貌,但这鄙夷是真实存在的,郑恒泽对这样哗众取宠、讨好权势的人,实在是表露不出其他的感情。
把男孩带来的人叫做方向,是方家的独苗。是这艘游艇上最为骄纵的富二代。很多人对他们的生活有着很大的误解。除了衣食无忧,物质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之外,他们作为学生很多时候过着和普通学生类似的生活,而他们在外语、特长上还要投入更多的Jing力去学习。假期他们要去夏令营、冬令营,要去国外的名校访学、参观,要做公益和社会实践。当然也有能人能在这之余挤出时间来花天酒地,放纵自我,还能逃过家里的制裁,但这个能人不是他郑恒泽,他最好的两个朋友林起和邓崇也做不到。
因此,郑恒泽的世界还是很单纯的。方向之流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开了眼界。方向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作业有小弟写,看上的女孩有小弟轮番送礼物,十五岁开始抽烟喝酒一样不落。从去年起也不知道和什么人玩在了一起,几乎日日逃课,出入的都是声色场所,陪在身边的伴儿最长也不超过一周,每次有派对都会带几个人来,其中甚至还有他之前的枕边人。不过那些循规蹈矩,半点不敢出格的少爷们,虽然平日里当他是个笑话,派对上倒是喜欢围在他的身边,这一来,他带来的男孩女孩们就会主动地围过去,用不着他们主动来掉身价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人猛灌酒,而其他人则围着叫好,郑恒泽从来不会怜悯这些人,他们付出了尊严或是其他什么,但也会得到一些他们要的东西。这种各取所需的事情没什么好同情的。
但今天,不知从何而起的悲悯之心,让他在回到沙滩椅上之前还是冲方向说了一句,“今天浪很大,别玩太过了。”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没再关心,在一阵阵的晕眩之中,他睡着了。睡着之前,他依稀听到方向喊人把梯子放下去,接着他便陷入了比海面还要令他晕眩的睡梦里。
梦里,也是一片茫茫的海,大海的中央是一个人影,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在太阳的照射下白得发光。那人被浪打得说不出话来,郑恒泽看到他艰难地咽下了几口海水,终于,他挣扎着喊出了声。
“恒泽,救救妈妈!”
一晃神间,那个人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女人,她几乎尖叫着,嘶吼着,一遍一遍地喊着,“恒泽,救救妈妈!”
一个大浪打过来,游艇一晃,郑恒泽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只是眨眨眼的时间,那个梦就立刻在他记忆里消散了。但他知道,那是个噩梦,他反反复复做了很多次,他只是记不起梦的内容。
那群玩闹的人大概都回到了船舱里,手机里是林起的信息,让他醒来就下去找他们。
郑恒泽起身正准备下去,却看到不远处还坐着一个人。他的校服衬衫已经干透了,但浑身仍然透着一股shi冷的寒意。
哪怕现在是夏季末,这近傍晚的海风吹打在浑身shi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