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若梦非梦。
浮生,何如?
浮生剑从来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凡,拥有他人无及之才,身怀他人无赋之能。若说起有何证据,他第一个想到能够证明之人便是无剑。又或者说,是只有他才能察觉,无剑的身后有事会跟随着的模糊影子。
他后来将这个影子的存在,称之为梦。
原本在无剑想要修复五剑之境时,木剑已经得手,而却被为将力量抽出的无剑逃出升天。浮生剑是在那个时候,被要求去冰火岛等候无剑的清醒,以便于将她引回木剑认为她该去之所。
然而当身为绿竹棒的他,见到无剑睁开双眸的那刻,一切就早已注定。
那是一双浮生剑从未接触过得眼睛,未沾染混沌的清澈,似看清一切的纯净。她左顾右盼的模样绝不是迷茫和恐惧,不知为何竟只有好奇和新鲜。那日岛上朝阳一晃,刺目的光下浮生剑竟然看到了刚刚坐起的无剑身后,站在一个模糊的,似乎在打量整个天地的影子。
浮生剑认识无剑。
绿竹棒不识此人。
随后的魍魉之遇,倚天屠龙出世,乃至之后的旅途。浮生剑总是似有若无的注意着无剑的背后,那个影子出现的时机太难以捉摸,以至于他甚至都觉得,这是只属于他一人的秘密。不过多日,浮生剑就又发现了一个区别。
旅途之中,休憩之时,无剑会拉着他们同坐,毫无戒心的谈天论地。而影子只会在他们招架魍魉,亦或是重要的商讨之时才会出现,而且她只会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同一位旁观者般看着他。
浮生剑未曾将此事告知木剑,偶尔在伪装之余,也能感慨自己终究是多了一项乐趣。只是那日的古墓之险,却让浮生剑有了一种如果无剑已去,这个影子也将不复存在的恐惧。
他到底在怀着怎么的心情,去放任自己的幻觉干扰他的行动。
绝情谷底,清泉河畔,浮生剑悄声路过无剑的屋子,却听到了陌生的女子在自言自语。早时,无剑还在感慨为何他们一路凶险,暗自叹息。而待到浮生剑踮脚靠近窗沿,里面的声音平静到仿佛一个叙述者,根据着和自己无关的事物信息,独自一人做着解密游戏。
这个是铃铛。
她嘴唇未开,但浮生剑能听到有人在话语。
然后屠龙和倚天是一起的。
见她将两个同等高的茶具推到矮杯子身边,然后银铃般的一笑,收走了桌上墨绿色的茶杯。
就看猜的对不对啦。
然后她笑着将手中的碗碟重新摆回原处,烛焰一晃,那个影子消失的同时换回了无剑本该有的叹气。
屋外浮生剑神色微动,轻功而借着树梢飞离而去。
浮生剑确确实实是抓住了魅影的存在,即使只有他一人所见,一人所知。不过当她浮生若梦,如梦之梦,这点琐事的存在,定然不会妨碍他的大计。
只当她是他的梦境就好。
只当她的存在,是梦,就好。
剑冢之战,是浮生剑必然会暴露一切的终点。只有浮生剑知道,按照梦出现的规律,此等重大的波折,她必然不会放过出现的机会。
四象八卦阵法失败,浮生绿竹计谋戳穿,无剑觉醒成功,木剑赶来最后一搏,直到他们最后的离去。自始至终的,浮生剑就没有漏过那影子会产生的任何一丝情绪。
没有心痛,只有惊讶。
真是叫他这个伪装失败透顶。
只怕这一次离别,要换浮生剑去寻梦罢了。他已经摸清了她出现的规律,虽然白日,单天将晚时的那个时辰辉夜,梦定然会出现在无剑身侧。
无论何时,只要是影子在的时候,她会等所有人散去,永远都会站在正确的树下等候。一直等到浮生剑自己从树上下来,她只是拽拽浮生剑的袖口,摸摸他的小手,听他说一句话,就会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浮生剑不止一次的想要拦住梦,但影子的消散实在太快,他又不想惊动屠龙刀一行,便次次作罢。
而有一日极为特殊,梦拉着他的手,忽然对上了他的眼睛,竟然拽着他向着不远的山洞走去。浮生剑稍愣恍惚,就已经被拉扯到了洞口之处,浮生剑对这一举动实在太过不解而的甩开了梦的手,他本想装怒的转身走远,却听到了那个声音。
绿竹。
那个声音,他此生只在绝情谷的日子捕捉过一次,咬字的音稍显前倾,却仍然清脆可辨。蓦然回首,不过只有唇角未动的梦姑娘一人。
“这世上本就没有绿竹。”浮生剑的话虽然更像是在提醒自己,但仍旧是盯着梦的双眼,执着的在暗示着某种可能。
她眨了眨眼睛,仍然装傻充楞却不再辩解。梦抬头望向圆月之处,然后顺着那些光泽洒落之处,最终看向了被照耀的山壁。却见梦将双手合拢举起,映在月光之下,山壁上她手臂的影子因为她的姿势,毅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山兔。浮生剑不明梦的举止,却见她手势又变,海燕,山川,尽在她双手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