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人快回来了吧。”
开会开到一半,主持会议的人忽然插了那样一句嘴。听上去像问句又不是问句,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朝长桌尽头的“郑部长”看去。唯有从世宏集团一路跟随过来的财务总管金峰眼观鼻鼻观心,眼里并无半分波澜。
同样从世宏带来的秘书低头查了一遍手机。
“今天的航班,午时前后就会到。”她干脆利落地回答,同时抛出了请示,“需要公司安排车去机场接机吗?”
郑铭源瞥她一眼。
“我说过要人去接了吗?”
秘书便老老实实收起手机,不再发声。会议室里的气氛跌落到零点之后又平稳下来,几分钟之后会议议程继续,仿佛刚刚不知从何而起的对话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当然不会派人去接,指尖捏着合同书的郑铭源心不在焉地想,方南也不会作这样的指望,他出远门回来向来都有给儿子带礼物的习惯,几天不见,除了回家,还会想去哪里?
就算对于方南的事上,郑铭源再放得**段,也不至于自讨没趣到这种地步。
唯一会让他感到不快的无非就是这趟商务考察方南身边跟着的那个助手。当初在酒店同方南开视频会议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来,可真的从对面传来路小宇不知死活的咋呼后,他着实压抑了片刻从心底翻涌而上的烦躁。
是不该打扰方南和儿子重聚,他想,但这么些时日未免也太便宜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除了方南,郑铭源不会允许任何人留给自己这种近似窝火的感觉。
但凡他觉得利益受到了侵占,那么被占去多少,他就要讨回来多少,一分一毫也不会相让。
身边的秘书站起来,为PPT的播放切换投屏的时候,郑铭源转了一道视线,低头在手机上打下一条信息——
“等你安顿好阳阳,出来面谈下一步的计划,地方我定,定好了通知你。”
郑铭源的时间算得不错,阳阳的作息非常稳定,每天中午都有午睡的习惯,方南刚一落地就赶回家安顿孩子,等到儿子睡着,都不一定有时间吃饭。他心下早已经想好,把谈事情的地方选在餐厅。
不过既然是谈工作计划,那么这餐饭也只能算作是工作餐。郑铭源自诩公私分明,工作餐不比约会,地方的选择自然不会走心,直接比照着人均价格和出行距离定下一家芳草地的BOMBANA。
那家餐厅原本就不得他的欢喜,今天的套餐更是出奇,头盘造型Jing致,却又甜得过分,郑铭源才吃过两口就悻悻然扔了餐具,心中窝火地陷进椅背里。
菜不好吃不是问题,问题是菜上来了,人却还没有到。电话打不通,就连之前郑铭源提供给方南的联系专用的号码,也只是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原本想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到头来给人泼了一头凉水的那个倒成了自己。
现在早已经不在远播的会议室里,等到这终于四下无人的时刻,郑铭源的脸上才逐渐浮现出几近真实的表情。
其实哪有什么公私分明,面对和方南相关的事,平时再完美的分寸感也会失灵,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单方面的坚持,不过是在为了之前那么多次苦心挑选见面的地点而对方丝毫不领情这件事怄气。然而就连这份计较,此刻都显得力不从心。方南姗姗来迟的短消息和迟到了半小时的赴约更像是一记打在脸上的嘲讽,以至于方南匆匆赶来时,脚步都因为郑铭源沉到发黑的脸色而顿了一顿。
“下了飞机就往家赶,手机一直打在飞行模式,忘了切回来。”
出于礼貌,他一见面就那样解释说。
郑铭源推开盛放头盘的碟子,望向方南的眼神里有十足的怒火,却又混进去一丝压抑的失落,他忍了一阵,终于还是偏过了眼神。
“刘律师的调查报告出来了。”他开门见山地说,仿佛根本不为方南的爽约而心绪不宁。
方南见状,也拉开椅子坐下,立即调换进工作状态,十分自然地竖起笔记本,调出自己写好的文档文件。
“深圳的考察很顺利,如今烟幕弹已经投下去,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郑铭源惊讶地望去,看他半晌也不说话,嘴角忽然讥笑一下。
“我想做什么,你会想不到吗?”他反问一句,“刘律师的报告已经说得很清楚,陆沁的政府关系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深重,早期的几条人脉都是通过政府储备用地办公大楼的捐赠项目做土地置换换来的。现在国家管控土地红线这一块的政策越来越严,他的关系网没有办法用同样的模式继续**,这次深圳的开发项目他没有直接插手,就已经很说明问题。”
方南听了,却皱起眉头。
“但是政府牵头的好处就是明面上你找不出错。所有的招投标都按照规矩进行,文件的审批一样不缺,信息公示的权利本身就在对方的手里,做事没有不干净的,根本不可能被你抓到把柄。”
“这事你就不用Cao心了。”郑铭源打断了他,“做地产开发生意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