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没有想过管培生评选结束了许久之后,自己竟然还会与刘玉仕这个人产生交集。
虽说此人最初是由张士峰亲自引荐,但对于这个人,方南从在心底本能地防备着。尤其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刘玉仕就刻意讨好着暗示会在管培生评审中优待路小宇,方南知道,那是因为当时刘玉仕误将路小宇当做了他刻意安插在远播的人手,也正是这个思路给了郑铭源灵感,让他们选择一再将错就错,发展到了如今的局面。
可眼下,远播合规部针对地产部的调查已经展开,明面上的战局已经开启,郑铭源与陆沁这对表亲也早摆出一副相互水火不容的架势,在这样的节骨眼,以刘玉仕的作风,大抵应该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他以并购公司老员工的身份,在远播忍辱苟且这么多年,不会不深谙敏感时刻避嫌的重要性。
除非,是极其关键的事物,才会引他打破原则。
可他说要谈路小宇的事……路小宇的事,对他来说,又能有什么非谈不可的重要性呢?
方南走进会所包厢的时候,脑子里仍然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包厢里只有刘玉仕一个人,他只开了一瓶酒,准备了两只杯子,一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架势。见到方南来了,他连站起来打招呼的动作都没有,就启了酒瓶,开始往杯子里倒酒。
和他惯常人前滴水不漏、礼数有加的圆滑风格大相径庭。
酒倒满后,他自己率先仰头干下去半杯,尝了尝味道,还对方南做了表情,表示对今晚的酒相当满意。
“看样子,你的兴致很好。”方南坐下时这样说道。
“其实我很爱喝酒。”刘玉仕回答,顺手将另一只杯子推到方南的面前,“你也许看不出来,我每晚都喝。到了远播之后,五年前从来没有间断。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方南问。
刘玉仕咬着杯沿笑了。
“因为不喝酒的话,我根本就睡不着觉。”他忽然以一种深沉Yin郁的嗓音回答,“有句话说得好,人再怎么善于伪装,也不可能装一辈子。但我就做到了,我在远播,一晃就是五年,五年里,谁也没有抓到过我的把柄,就是因为我每分每秒都牢记着自己的处境,一刻也从未放松过。无论身边有人还是没人,我都严格按照必要的规矩行事,只有到了夜晚,入睡之前,喝酒的时候,才是属于我自己的。”
方南听着他压抑过后忽而释放的发言,内心升起些唏嘘的感觉。
他摇摇头,轻声劝刘玉仕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就没有打从心里恨过什么人吗?”刘玉仕问他说,“恨到宁可自己忍受痛苦,也想将对方拉下地狱的程度。”
他问出那句话后,许久方南都没有给他答复,沉默令他再次笑了出来,他笑着,杯中琥珀色的ye体也随着动作而震荡。
“你没有。你的命可真好,刚毕业就进了世宏,遇上郑家大少,得人庇佑,没站到过我这样忍辱偷生的位置。”
他笑完,又摇摇头,
“但那不重要了。毕竟,你现在也是和郑铭源一条船上的人。你们的敌人是陆家,而我恨的,也是陆家。大家在这点上,利益相同,何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
方南皱了皱眉头。他重复了一遍刘玉仕的邀请。
“你说,今晚约我来,是要聊地产部管培生的事。”
“管培生?啊,路小宇。”刘玉仕爽快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方经理,不是我说,你何必特地选那么生疏的叫法呢,特意装作你们不熟的样子,可如果真的不熟,就完全没必要刻意扮演决裂了,不是吗?”
刘玉仕的话让方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紧张,方经理,你的身边没有我的眼线,我也没那个本事一天24小时地找人监视你。我这么说,完全只是合理地推测。今天所有远播的重要部门都收到了那封举报邮件,举报人竟然还没有匿名,这种情况下,如果郑铭源还没有让你与举报人划清界限的话,那他一开始让合规部咬上陆沁的意义又是什么?你们不就是想做出一副简单利用完一个新人就过河拆桥的架势吗?一枚弃子,换一个正当介入地产部工作的理由,还附加上一个未来的不确定因素,多么划算的交易,这太好猜了。”
“路小宇不是世宏派来远播的人,是你们自己从一开始想错了方向,从他身上,你们得不到什么。”
方南回答。
“以前想错的时候,是得不到什么。”刘玉仕纠正他说,“可现在,就不一定了。”
“你自己也说,他是弃子。”
“棋局进行到死局的时候,没有几个弃子杀出一片空白,又怎么能绝处逢生?在所有人都误会他是世宏集团的人时,路小宇没有任何价值,可当所有人都了解到他已经被你们弃之不用的时候,他的价值才会开始体现。因为他是人,但凡是人,都会有感情,被人利用,利用完了又丢弃到一边,谁的心里都会有恨,这种愤懑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