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开春,C市群英中学开学已半个月。融融春光中,戴着红袖章执勤的学生会风纪委员正沿着围墙巡逻。
群英的围墙是栏杆式的,杆与杆之间的缝很大。因此,穿墙而来的外卖屡禁不绝。
有一天傍晚,德育主任钱武在Cao场散步,一不小心就抓了个点外卖的,于是他突发奇想:
只要抓到了点外卖的人,不就抓到了用来点外卖的手机吗?
这就苦了学生干部们,大中午的不吃饭,跑这来看别人的饭。
下午一点,午间巡逻快结束了,风纪委员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巡完后门附近最后一段围墙,正打算收工回教室自习。突然,他停住脚步,视线穿越栏杆,撞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手里拿着一瓶啤酒,一脚卡在栏杆上,正打算翻墙。那人见到风纪委员盯着他,自来熟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笑出一口白牙。
“……”风纪委员见来人打算当着他的面继续翻墙,忍不住问道,“你准备带着这瓶酒翻进来吗?”
“嗯……是不太方便。”那人显然理解错了风纪委员的意思,思考了一下,福至心灵,对他说,“那你帮我拿一下?谢谢。”说着把酒瓶从栏杆间塞了进来。
“……”
还挺有礼貌。
风纪委没见过这个路数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被他连番催促,只能伸手接过。
“谢了啊!”墙外的人话音未落,人已经干净利落地翻了进来,轻松地好像上了层台阶,呼吸都没乱。他轻巧落地,稳得像钉在了地上,手也没乱晃,只是扶了一把身后的栏杆,然后随手扯了扯上移一截露出腰身的校服外套。
是个老手。
风纪委员掏出小本本:“翻墙外出,喝酒……扣分规章里没写喝酒怎么扣。”
“那……”翻墙的建议道,“您根据自己的判断酌情扣分?”
“算了,”风纪委员无所谓道,“没有就不算违纪,不写了。”
“嚯,”翻墙的没想到他说不记就不记了,鼓起了掌,“仗义。”
“学生证带了没?我要核对照片。”风纪委员一直对他们记违纪的流程颇有微词,哪个违纪份子会老老实实带学生……
“喏,”那人毫不犹豫地把学生证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
行吧。
风纪委员四大皆空的表情难得复杂了一下。
他小学四年级就开始执勤,这么多年了,头一次碰到这么配合工作的逃课学生。
真是奇了。
“是你没错,”风纪委员对比了照片和本人后,说,“过来签个字。”
“先别,”翻墙那人用拇指挑飞了啤酒瓶盖,咕咚咕咚灌下半瓶,说,“先别急着签字,麻烦你等一下,待会儿还有你记的。”
“……”风纪委员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神圣的红袖章,“你要干嘛?”
“等下说,”那人喝矿泉水似的仰头灌掉了剩下半瓶酒,抹了抹嘴,说,“再等我一会儿,大概十分钟搞定。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拎着空酒瓶,转身朝僻静的小篮球场方向走去。
那道逆着光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去打架的。
风纪委员斟酌片刻,转身找老师去了。
半小时后,德育处,聚众没斗成殴的男生们靠墙站成两排。
“薄清你拎个酒瓶子干嘛?”德育主任钱武咆哮道,“还嫌阵仗不够大是吧?”
被点名的薄清面不改色道:“送给罗老师的,插花。”
“……”钱武一时不知该从哪个点批评起。
薄清自从初三转学到群英以来,问题不断,每次出事都是钱武处理的。他深知薄清这人:爱拉帮结伙地打架,但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喜欢吓唬人,但很少动真格。
总而言之,爱闹事,却是个善良孩子。
钱武叹了口气:“什么事聚在那里,一个一个说。薄清先来。”
薄清指了指对面为首的那个:“他,纠缠我朋友。”
“你朋友?”钱武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眼,“谁?校内的校外的?”
“说这干嘛。”薄清说,“我们打架是我们的事,不连累别人。”
“石宇,”钱武知道从薄清嘴里撬不出什么了,于是点了他指那人的名字,“是谁,你说。”
“……”石宇不敢当面顶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丁馨。”
“丁馨?”钱武心里警铃大作,猛地转向薄清,“你和她还没断?你……”
“断了。”薄清打断道,“我俩当时就只是谈着玩玩。您要我们分我还能不听吗?”
“屁!”钱武为人师表,居然在学生面前爆了粗口,“我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过。”
薄清吐了吐舌头。
钱武懒得再理他,摆摆手道,“中学生守则抄三遍,再加一篇三千字检查,明天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