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的死亡
“我回来了。” 像是例行公事的宣告。顾返脱下小皮鞋,端正地摆放在另一双明显更大的鞋子旁边。
顾回从厨房中应了一声,关掉煤气和油烟机。端着菜走了出来。
“吃饭吧。” 他解下围裙,上身的背心已经被汗浸shi,紧紧贴在他肌rou的曲线上。
顾返“嗯”了一声,并不看他,进屋换掉了校服。
明明是暑假还要补课,但明年就要升高三的少年少女们显然不敢过多抱怨。只是这样热的暑天,明明太阳已经西沉,余温却依旧炙烤着大地,一路走回家的顾返出了一身汗。
等她收拾好书本,坐在餐桌前时,顾回已经冲完澡了。于是两人面对面,一言不发开始吃饭。
顾返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嗯,太咸了。她一言不发,低下头扒了几口饭。然后便不再碰青菜,顾回面不改色地把剩下的青菜吃完,挑出几块rou放到顾返碗里,然后收拾完残羹冷炙。
从那天开始,他们这样许久了,就不再和对方说太多话,除了日常必需的交流,两人连独处都是静默的。
顾返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房间,她坐在桌前,看着顾回收拾饭碗,清洗擦拭。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和水声交织着,她静静地坐着。
顾回关掉水龙头,转身看她。
“学校要交辅导费了。” 她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
顾回一时间没有回话,“多少?” 似乎过了许久,她才听见他的声音。
“四千…”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可以不用去的,课上讲的我都懂了….”
她话没说完,顾回的声音就响起了,“我明天把钱给你。”
她抬头看他。顾回瘦了些,也比之前黑了些,许是在烈日里晒着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肤色逐渐带上了浅麦色。他的五官更深刻了,和她相似的眉眼此时微微蹙起,他的手指不自在的摩擦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想抽烟了,他现在没有钱。
顾返得出结论。
她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她拉开椅子,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声。她转身回到房间,却没有坐到书桌前。她倚在门缝边,看着那个略显瘦削的身影。
顾回点燃了一支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他静静地抽完一支烟,然后准备出门。
顾返猛地推开门。顾回转头看她。
“我说了,我不一定要去。”
她走近了,离顾回几步远,“学校的功课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你不用去借钱。”
“你别担心,我说了会让你上学,说到做到。去做作业吧。”
她伸手拉住了他,“你别去。”
顾回停了动作,顾返依旧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她很执拗,握住他手腕的温度却很凉。
顾回想要拉开她的手,却在即将碰触到她肌肤时犹豫了。
他说,“放手。”
他不敢碰我。顾返几乎在心里冷笑起来。她固执地收紧,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很聪明,返返。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你想去的。”
他似乎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你不会想在这里功亏一篑的。”
顾返几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顾回。
“你想当一个正常家庭的孩子,返返,这很难” ,顾回继续说,他撇开头没有看她,似乎在咀嚼着嘴里的文字,“但我会去做的,至少这是我答应你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回?” 顾返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她感到被轻视了,这种轻视是刻意的,是假意的正常。
“什么都是我想要,我应该,那你呢?你要什么,你又凭什么要求我?”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几乎喘不上气。她停下来,鼻尖不知为何有些酸涩。已经很久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用真正的情绪和彼此说过话了。而现在他们在争吵。像无数夏天人们曾做过的那样。
顾回没有说话。顾返想她搞砸了,可能那个她更像那个男人,擅于搞砸一切事情。她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她在无理取闹。顾回说的是对的,她想维持表面的平静,至少,那让她看上去是个正常人。
静默,顾回仿佛在等她的脾气过去。
这样,像那个女人,忍耐,忍耐,忍耐。她一阵烦躁,却又在这沉默中开始不知所措。她低下头无措地咬着唇。
她只是想借机发火罢了。顾回比谁都清楚。她和他一样难受,痛苦几乎要将他们烤干了,就像这夏日的艳阳。她忍不住了,而谁来救他呢?
顾回叹了口气,他突然想结束这场双方秘而不宣的冷战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松动,顾返猛地抬头,于是他们开始了长久的对视。他便撞进了那双在悲伤的雨中奋力燃烧的火焰,他嘴唇嚅动着,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