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知会长明不用负责冷藏区后,他再也没涉足过那片区域。
白天沉默工作、晚上为没注射剂失眠大半夜的日常又循环起来。这晚长明好容易恍惚入睡,楼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跑了睡意的他连闭眼都闭不成。
扒着窗户,他看到对面楼下一团墨绿防护服架着一人缓缓行进。担架上的人猛地滚下地,站不起身奋力爬着。
一道火光喷出,燃成一团滚来滚去的火球,伴着凄厉的叫声火光愈烧愈亮,成为冬夜这条街道唯一的光和热。
死亡是道甩不掉的影子,越是在暗的地方它的形状越清晰。
寒风钻进窗户,长明哆嗦着退回床上,火光太刺眼晃出他的泪花。
他用被子披裹住赤裸的上身,想着以后得穿严实了睡,哪天真感染了半夜被带走,也不至于失了体面。
消毒ye的味道在整条街弥漫了一个多星期,长明上下班穿行在这股气味中像置身火化炉。
在横皕呆得越久,长明越迷恋这份资源站理货的工作,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为一日三餐、消遣娱乐、生活日用而开销,琐碎的日常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到月底盘点库存的日子,长明在货架前点着手指专心清点商品数目。身后骤然响起声“调研员”,他浑身一惊手里的笔差点甩出去。
“是你吧,酸nai调研员?”他看到张好久不见的脸,泛着点笑缀着粒痣。
长明按动手里的圆珠笔,挪了步脚,硬着头皮“啊”了一声算应答。
对方低笑着后退一步拉开礼貌的距离,“最近酸nai的日期都很老。”
想起之前自己在保鲜柜前做过的多余的事,长明愣了两秒,眨巴下眼。
“呃...你可以告诉那位理货员,他会帮你解决。”长明看向正在摆保鲜柜的同事。
“谢谢。”对方打个响指便走向那处。
长明懈了口气,看着那头套红色工装马甲的同事,手里正比划着同那人说着什么。
他锁起一边眉头,奇怪,那不是负责冷藏的南仔。
主管逐区核对库存时,长明问起南仔有没有销假回来上班。主管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干咳了一声,张望着左右,低声道:
“他被隔离了。”
消毒水呛鼻的味道从街道转换到资源站。结束工作的长明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提不起丝毫心气。
关于感染,他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想过。它一直出席他现下的生活,可这次它又靠他这么近,几乎就兑现对他死亡的威胁。
这份给予长明所有慰藉和些微安全感的工作,瞬间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没有注射剂,什么都是徒劳的。
天色晕染加深着蓝色调,还在下雨,长明撑起伞踏入雨幕,晃见走廊上戴着衣帽、手缩进袖里搂着酸nai、望向天幕避雨的那人。
那双手好像又搭住了长明的肩和腰,把他按在原地拦住了脚步,长明想起某个安稳入睡的夜晚,于是转身掉头走了过去。
“先生,您还记得,我欠您一份赠品吗?”
对方扫了眼长明额发上挂着的从伞沿滑落的雨珠,“好像是的。但我说过不......”
“您愿意跟我回家取吗?”
长明擎了擎伞,空出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