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莱金问。
利特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天地间,只有寒冷的风在凄凉地呼啸,就像是哀怨的女人在不停地哭诉。
他们两人现在正站在天堑旁。这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是这片大陆最北的尽头。对于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仅仅只是看着,就觉得悚然。人类如此渺小而脆弱,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头脑根部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栗,就像有什么在拼命挤压着自己,呼吸变得急促,手脚开始发冷。这或许就是求生的本能。
但是这种感觉已经渐渐被人类遗忘,忘记了曾经在远古的时候,在面对亡灵和恶魔的肆虐时,人类也不过就像是一只只蝼蚁。
而对于利特尔来说,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独自面对黑暗,譬如幽闭的房间,昏暗的密林。对黑暗的恐惧仿佛本能般被自己的身体所铭记,一旦置身于这样的地方,身体就会不受控地不停颤抖。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松开的那只手,卡奈尔惊恐的脸,和视野中远去的洞口。之后的记忆错乱混杂,如同不断闪回的噩梦的片段。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与坑底的怪物殊死搏斗,直至昏迷。他不知道之后自己是如何被斯特拉带回的,只知道最终侥幸活了下来。
然而就算伤口愈合了,那种堕入黑暗的恐惧挥之不去,像是深深刻入心底的一道淋漓伤疤,永远不能痊愈。
后来斯特拉告诉他们,那些怪物正是从特里斯提斯逃出来的下等魔类,它们为本性和欲望所驱使,没有理智,且穷凶极恶。它们受禁制所困,只能徘徊在这个通往魔界的入口,无法踏入玛吉亚半步。而踏入禁制的卡奈尔二人毫无疑问成了他们追逐的目标。
斯特拉并没有过多地责备他们,也没有质问究竟是谁提议要到禁地去冒险,只是严厉地警告他们不能轻视任何一条族规。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似乎不过两个顽童闯下的无关痛痒的小祸。或许她心里明白,没有什么比生死之际经历的恐惧更为残酷的惩罚了。
可是从那天起,利特尔和卡奈尔之间就已经划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卡奈尔松开的那只手,斩断了他们之间亲密的锁链。利特尔变得更为易怒而焦躁,总是冷着一张脸,他身上阳光般的气息彻底被憎恨的乌云遮蔽住了。
而新年到来的时候,斯特拉做出的一个决定,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正式向所有长老和其他族民宣布,卡奈尔将接替她成为下一任巫族的族长。
这对昔日的挚友从此彻底反目。
在那之后,利特尔认识了带着自己的密谋而造访玛吉亚的莱金。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在斯特拉病逝后共同谋划了一场叛乱,逼迫卡奈尔交出族长的位置和巫族图腾。
……
利特尔半阖着眼,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而过,似是快速交叠的光影。他最后还是没有回答莱金的问题,对他来说,并没有必要向一个通过利益维系着浅薄关系的同伴坦诚一切。或许从那天开始,他的心就已经彻底被冰冻住了。
他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烈火:“一切就快结束了。”
托麦克是帝国最北端的小镇,也是除了教会外最接近天堑的人类居所。不知是否来自天堑的影响,这里鲜少可以看见晴天。灰暗的天空中,乌云沉沉地压着,给整个小镇都蒙上了一层Yin翳。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Yin冷的风从巷子的那头穿来,从衣领里灌进去,一直冷到骨髓里。
镇中居民正在搬离这个荒凉的居所,沿路可以见到一些废弃的房屋,没有了人迹,野草和绿藤肆意吞噬着门槛和墙壁。留守在这的多为穷人和老弱病残。大约是许久没见过陌生人,他们谨慎却又好奇地打量着来者。低矮昏暗的窗户里,一双双黑漆漆的眼朝外看着。他们身上都戴着名为生活的枷锁,被囚禁在这个世人遗忘的寂静角落。
诺亚将卡奈尔的身体用披风裹好抱在怀中,跟着拜尔德和希尔涅斯朝小镇唯一的出入口走去。四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走得近了,可以看见两人的身影。莱金和利特尔已经在那里等待。莱金微笑着说:“我等你们很久了。”
利特尔面色平静,只是目光掠过卡奈尔时多停留了片刻。
拜尔德说:“我想我们彼此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礼节上。”
莱金倏地收起虚假的笑容:“跟我来。”
他们继续往小镇外面走。周围的景色愈发荒凉,渐渐的,几乎只剩下乱石和枯败的草木。这是岁月缓慢而又残忍地雕琢留下的痕迹。
互为对敌的数人这样走在一起,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对话,不得不说是一件奇诡的事。
莱金走在最前面,说:“银龙先生,你对第四纪元的事情,你们了解多少?”
诺亚回答:“对于那个混乱的纪元,我们知道的并不比人族和Jing灵多多少。”
“是吗?”莱金不置可否,“然而我一直不相信,以龙和魔如此强大的实力,会选择对那样的灾难袖手旁观。”
“早在第三纪元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