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么倔强
临时决定放弃读研,再去找工作时,蒋滢已经错过了校招的黄金期。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毕业前被一家国企录取了。但早就轮不到去总部了,只能在分公司的岗位上,前景和工资都要打打折扣。
蒋滢也没得挑,工作一定,就马上要找房子准备搬出去。
六月的毕业典礼,蒋滢的母亲从一个小城镇,换乘了好几趟车来学校帮她庆祝。
而原本说好了要陪她毕业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来了。
这一天很热,校园里到处都是欢欢喜喜拍照的身影。
蒋滢穿着学士服,和母亲一起站在图书馆前,让路人帮他们拍了一张合影。
画面里,两个人的眼神中都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后来闲走到教学楼背后的坡道上。
母亲停下来,对她说:“那样的家庭,可能本来就不适合我们。你的人生刚刚开始,不要被这个人这件事给耽误了。”
蒋滢站在一株茉莉花树下,倔强地咬着嘴唇。
是他先招惹她的。
说断就断的也是他。
别再让她见到他。
再见到他,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蒋滢高二下学期的那一年,是她最绝望的那一年。
春节刚过去没多久,蒋父和他同居的姘头在洗澡时双双煤气中毒死亡。
新闻在桃源镇沸沸扬扬传了好几天。
更让镇上众人猎奇的是,据说两人死前还在洗鸳鸯浴。
蒋滢自从三天前在学校接到电话到办完丧事没掉一滴眼泪。
然而她觉得自己母亲更坚强。
作为一个多年来被抛弃并且老公公然和姘头同居的原配,母亲在镇上众人各种各样的眼光中,平静地处理了整个白事流程,让蒋滢那个混蛋父亲得以入土为安。
然而更坏的事情还在后面。
葬礼没过几天,讨债的人就陆陆续续上了门。
蒋父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看着一堆签了字摁了手印的欠条,蒋滢母女毫不知情,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
“要是几千块就不来为难你们母女了,但这个数目,实在过不去。”来讨债的都是一个镇的,彼此都认识,他们客客气气的,也没办法板起脸直接赶人。
“他已经跟我妈分居很久了,他没给过家里钱,我们也不管他的事。”蒋滢说。
“不是没离婚吗,葬礼还是嫂子帮忙办的。”有人说。
蒋滢气得头昏脑涨。
她母亲做人已经无愧于天地良心了,结果却还要因为这样落人口实。
“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啊。”又有人说。
蒋滢母亲把欠条理了理,“以前做生意欠人的,我心里有底。他自己吃喝嫖赌欠下的,对不起了。”
另一帮人听了马上不干了,吵着要闹个说法。
“我女儿还有一年就要上大学了,能不能缓缓?等上了大学我们再慢慢还。”蒋滢母亲被闹得脸色惨白。
“我家也有小孩等着上学呢。”讨债的人说,还好心劝道,“我说句嫂夫人不爱听的话,就你们现在这个情况,不如叫蒋滢早点出去打工。如今的大学生不值钱了,浪费四年时间,还债的钱早挣出来了。”
母亲终于沉下脸,送客。
这么连续吵了好几天,天天闹到半夜才走,母亲再坚强,也无奈生病倒下了。
那帮人不好意思再上门,就找人天天在外面晃荡,唯恐母女二人偷偷跑了。
蒋滢气得不行,索性搬了把凳子坐在院子门口,一边写作业一边守着门。
过了两天,蒋母好了一些,挣扎着起来,说要出去借钱。
傍晚母亲回来,脸色难看得很,蒋滢仔细看她,像是哭过了。
她去院子里收衣服,隔壁邻居家婶婶走过来,偷偷告诉她。
她母亲白天去娘家借钱,被她舅妈给了白眼,后来还是她外婆八十多的人了,拿出了自己唯一一点养老钱。
“听说你妈抱着你外婆大哭了一场呢。”婶婶同情地说。
蒋滢难过极了。
她进屋去,母亲正在清点积蓄。
“真的要帮他还债?”蒋滢极不情愿。
“那怎么办呢,”母亲深深叹气,“你天天被堵在家里,不上学了?”
蒋滢无言。
“一家先给一点,先打发走吧。”
人是打发走了,但可能因为那天娘家的事,母亲又病倒了。
蒋滢却不得不去学校了。
母亲安慰她说没事,她自己能做饭,躺几天就好了。
蒋滢回屋收拾东西。
傍晚时分,母亲在房间里睡觉,蒋滢接到一个电话。
是镇上娱乐城打来的。原来蒋父多年来一直在娱乐城挂着账。
“让你母亲来接电话吧。”那头听是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