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哲回到寝室时，俞春野他们还没回来。看时间要么是快回来，要么就是不回来了。他随手抽了一本书就看了起来。至于书里什么内容那是一点没看进去。
俞春野那天晚上说的话是真的。汲哲的脑子有这一句话。其实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是真的，他今天就不会拒绝郑清雨了吗？不论真假，无可辩驳的一点是他不够喜欢郑清雨。
虽然他现在还说不清喜欢什么，喜欢谁，但是他知道他就是不够喜欢郑清雨，所以不能回应郑清雨的心意。
俞春野这人真怪。他不喜欢郑清雨，所以不借她伞；他喜欢郑清雨，所以他会安慰她鼓励她。这可太薛定谔了。
汲哲揉了揉头发，感到头秃。把书一扔，掏出手机刷朋友圈。谷白和林有直几乎刷屏一般地发聚会现场的视频。汲哲看下来不得不感叹学生会果然俊男美女多如牛毛，可谓风流薮泽。
翻到很下面才看到俞春野的动态。是一张他和肖也的合照，配的文字就一句：我不是空集。
俞春野不是空集了。空集里没有元素，什么都没有。俞春野不是空集了。他的集合里有元素了。俞春野不是空集了。这句话像咒语一样挥之不开。
汲哲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俞春野的存在太过在意了。他和俞春野一个寝室三年没道理第三年快结束，第四年即将开始的时候才开始关心起俞春野来了。
是因为俞春野又暧昧又庸俗吗？可他不是已经如此暧昧如此庸俗了三年吗？自己不是早已习惯了吗？汲哲觉得这像是一个无解的方程，他在做无用功。于是洗洗睡了，也不等人回来了。
睁眼的时候寝室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起床，洗漱，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去上课。整个过程没说过一句话。因为平常说话的人都不在。有点怪异的早晨，汲哲想。
俞春野他们因为昨晚闹得太晚，今早全都缺勤了。这会都在宿舍补觉，午饭还是汲哲给带回去。下午的课，那三个人都出勤了，汲哲却没去。
姜岑到的时候就看见汲哲坐在人工湖边的凉亭里看着湖面上那三只优哉游哉的天鹅，手里还拿着本书。
“你完了，汲哲。”姜岑坐在汲哲对面，少有态度这么认真地说话。
“何解？”汲哲问。
“你知道你手里拿着什么书吗？”
“路内的《慈悲》啊。下午刚在图书馆借的。”
“我认识的那个汲哲胳肢窝里要么夹着罗素，要么夹着欧几里得，最起码也得是本数学书吧。我可不认识夹着《慈悲》的汲哲。”
“唉……”
汲哲这口长气叹得姜岑对接下来的对话都有紧张起来了。
“最近遭遇太多无解的方程，对于数学是不是最高哲学产生了动摇。汲同学的人生陷入大危机，”汲哲娓娓道来，“所以今天才特请姜老师来开导开导我。”
“是为郑清雨的事？”
“是，也不是。她就像是一个奇点，在她以前什么都没有，在她以后似乎没有尽头。”汲哲给姜岑从那个下雨天开始讲起，详细说明了目前他，郑清雨，和俞春野之间既复杂又简单的关系。
姜岑听完却没有任何表示。在这个剧本里，姜岑也是演员之一。但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个没有自主意志的提线木偶。“也许你说的对，俞春野这个人其实很道貌岸然。”姜岑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
“不容易啊姜老师！您可算是看清俞春野虚伪丑恶的真面目了，泪目。”
“可比起俞春野的道貌岸然，我觉得你的问题更大。”
“嗯？”
“你说你是因为不够喜欢郑清雨才拒绝她的，可在器材室的时候你明明没这样想过。你原来是觉得喜欢就够了，现在却要求足够喜欢。是你变了。”姜岑分析着，“你还放下了《几何原本》，拿起了《慈悲》。汲哲，是你变了。你不是原来的那个汲哲了。”
“哎？不对啊，姜老师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俞春野用他假仁假义的温柔良善欺骗了你的感情吗？”汲哲挠头很是不解姜老师怎么批判起他来了。
“他那顶多叫‘芳心纵火犯’，想欺骗我感情的人都得做好无期徒刑的准备！”姜岑从汲哲手里抽过来那本《慈悲》，“其实那天露营你和我说郑清雨那件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成不了。当时怕太伤你自尊心，所以一直忍着没说。”
“姜老师您还能未卜先知？当时我可自己都不知道我会拒绝女神呢。”
“不是姜老师会算命，是因为女人最懂女人。这事一开始就成不了，不是因为你不够喜欢郑清雨，而是她就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不对吧，郑女神昨晚还和我说喜欢我话唠……”
“她就是被人放在神坛上久了，遇见谁和她说话多一点，她就会跟着跑。”姜岑翻着手里的书，“可跑不了两步，她就会明白过来的。不然你回忆回忆昨晚她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像失恋的样子吗？”
被姜岑这么一说，好像郑清雨昨晚确实没表现出来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