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川第一反应是笑着说了声恭喜,但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话语里低落的语气,这种发自内心为对方喜悦的心情没能停留
那就是他可以允许自己对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抱有的全部的念想和回忆了。
“连川,过来下,我有事情跟你讲。” 沈漫走进家门,把钥匙放在门口柜子上,冲着一旁在厨房里收拾碗碟的人喊了一声。
沈漫垂下眼帘避开对方的视线。尽管已经在心里预演了这个对话无数次,他却还是在面对连川那样真诚而无知的温柔眼神时感到了一阵难以承受的愧疚感。他几乎想直接站起来跑出去,靠从此和对方断绝联系来标志这一段关系的结束。但沈漫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僵硬的说道:“我要去第三星系接着读书了,他们还承诺了之后可以留校就职的位置。”
但也绝不算早,另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补充道。哪怕是那些不要孩子的人,也绝不是因为依然单身而不得不这么做。但是那些每个人都有的东西,家庭,孩子,稳定的感情和生活,那些真的是他想要或者是需要的吗?他忍不住再次向自己提问。无数深度的自省与反思隐藏在他笔下文字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真情流露反而成了他唯一赖以生存的温情所在。可是又有谁读得懂呢?没有人知道,在那些看起来是如此的尖锐,开放,攻击性强的文字后面,展露的是他最软弱无力的一面。
他先是不动声色的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环视四周,沉默不语的等待着现场的嘈杂声响逐渐平息。随即在一片寂静中,他对上了那个男孩的视线。那眼神十分锐利,却并不带有任何攻击性,或是抱有任何高高在上的谴责,对方仿佛只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得到一个真诚的答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沈漫并没有生气。
男人应了一句,在最后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结束之后从厨房里绕了出来。沈漫坐在桌边喝了一口杯子里已经冷掉的咖啡,下一秒就被对方把被子夺了过去制止了:“这么晚了,喝了会睡不着觉的。” 似乎是察觉了来自他身上的冷淡气息或是他语气中的严肃,连川一反常态的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与他交换个浅吻,只是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略带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吗?”
沈漫听到这句倒是笑了出声,他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神色才骤然显得严肃了起来,他十分认真的说道:“回到你刚刚的问题,作为一个学者,教授,作家,我一直是靠能力吃饭的,从没把自己当什么公众人物看过,所以我认为我的私生活不应该和我的工作挂钩。至于你说的传达价值观的问题,在我看来这和你的第一个问题本质上是一样的,你想知道我的文学作品是不是在传达某种政治立场对吗?不过这也正是我不能为你解答的问题。对于文学作品的解读本就不该是作者的一言堂,哪怕是文学评论家的解读也顶多是参考借鉴,你个人的理解是最重要的。” 男孩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却在开口之前被沈漫比了个手势制止了:“很感谢你为这些问题提前做的工作,也很感谢你认真拜读过我的作品。好了,下一个问题?”
“哎,别人说的那些话你可不能放在心上你知道吗?” 好友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和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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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是因为听惯了类似话语而早已学会了不再因为这件事情生气,而是对方的眼神让他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他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全场人的注视里把视线停留在面前的男生身上,专注的仿佛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用堪称温柔的语气问了一句:“是还在上学吧,学新闻媒体相关的?” 男孩似乎是有些惊讶于这个问题,原本流畅的说了一长串话的声音突然磕巴了起来:“是,是的…”他又像是小声嘟囔似的加了一句:“姑且也算是您的学弟吧…”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好友的声音与杂乱的背景音一起消失在空气中,宽敞的卧室回归了初始的寂静。沈漫眨了眨眼,把手收了回来枕在脑后,看着窗帘的缝隙里洒进来的细碎光影发起了呆。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他想,在没有人猜得到的地方,那句话确确实实戳到了他的痛处。没有孩子。他把这几个字在心里面过了一遍又一遍。二十八岁的年纪对于一个Omega来说,在这个开放的时代也并不算太晚。
“嗯,知道了。”对方简洁的回答了一句,背景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混杂着无数种乐器交织的音乐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被身边人叫住,在一阵谈话声后才说道:“你心情好点了吧?我马上排练,就先挂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可能真的在意,小孩子不懂事儿呗就是。” 他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的答道,冲着天花板伸出手去,细细端详起来自己手背上突出的骨骼和青色的血管,随意与人寒暄着。“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我之前看新闻卡普兰要有什么政策大改,别是又得有什么游行活动吧?你出门小心点啊。”
孩子的Omega”问了出来之后现场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抽气声,到最后已经发展成了蔓延全场的窃窃私语。他甚至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工作人员向他递着眼神,询问着要不要制止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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