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杀手还是杀手，即便敛了一身的血腥味，仔细嗅还是嗅地出来。
陆鸩皱了皱眉，阿涉？ 他向声音的主人方向看去，正是昨晚跟唐涉并肩而行的那个少年，那少年身着黄衣，马尾高高扎起用纯金掐丝嵌八宝的发冠簪了，腰间的玉佩镂空雕刻了一个叶字。
叶小公子走到唐涉身边，对着陆鸩拱了拱手说道：“陆兄，今天真是不巧，在下家里出了点事，一会就要启程回藏剑山庄，不过我们叶家在这有自己的商号和酒楼，我已经打好招呼了，让阿涉陪你在城里逛逛。”又对着唐涉说：“阿涉，今天没法陪你了，你好好陪你的朋友，这点钱你先拿着。”说着就从腰间取下钱袋塞
本来他是不想管这闲事的，也怪自己这眼睛就爱乱瞟，刚好看到唐涉露出的短刀刀柄上有半片面具和竹叶的图腾。
陆鸩垂了垂眼，他心底第一次有这种矛盾的情绪：唐涉笑起来真好看和他不该这样笑。
天光熹微，陆鸩被鸟叫吵得皱了皱眉，他这一夜睡得及其不安稳，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以至于后来陆鸩表明自己的心思，他也没有拒绝。
陆鸩从未想过唐涉会对自己刀剑相向，直到唐涉射出哪一箭之前，他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唐涉是有苦衷的，直到那带着千钧之力的一箭击碎弯刀的同时也击碎了他的幻想。
陆鸩笑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毕竟我是客人嘛～”
唐涉能动手指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短刀紧紧握在手中，陆鸩看见他这个样子，唇角勾了勾。是了，一个杀手怎么能忘了本能呢。
唐涉正欲开口，陆鸩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搭上了那小公子的肩，“嗨，可不是嘛！早年间我们一起讨生活，后来因着家里的事回去了，正巧这次来扬州做生意，可巧一入城就在桥边看见阿涉了。”
客人这两个字他特意加重了字眼，叶小公子也没听出来什么，正巧叶家下人有事找，叶小公子做了一礼后，去路的另一边交代事宜去了。
唐涉正要说些什么，正巧叶小公子处理完事向这边走来。
陆鸩第一次见唐涉是在嘉陵江边，那时候他正结完单坐船顺着嘉陵江去成都交任务，正巧在江边捡到像死狗一样的唐涉。
大抵是同为杀手，陆鸩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咽气，也是兔死狐悲的心理作祟，陆鸩将唐涉捞起来拖到船上，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几日，直到身上的金疮药全部用光后，唐涉才有了点意识，能稍微动动手指。
唐涉刚能下地就去成都门派接引那领了任务，与以往不同的是，每次结单后他都会回到陆鸩在他养伤期间租住的宅子。
唐涉正要回话，就听得一个清朗的嗓音插了进来，“阿涉，你朋友？”
唐涉盯着陆鸩的眼睛说：“你打什么主意，他跟我们不一样。”
唐门养出来的杀手，只要没死就得继续杀人。
“好久不见啊，唐涉。”陆鸩眯了眯眼，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分开了一阵而已。
“是谁”，唐涉转身一把捏住他的手腕，陆鸩笑了，他从绕到唐涉身后就知道唐涉发现他了，那一瞬间后背肌肉的紧绷，和另一只手中透出的细碎寒光是骗不了人的。
“那还真是巧啊，敢问这位公子贵姓，做的什么生意，可有意向与我藏剑山庄合作？”那少年一副熟稔的样子，接过了陆鸩的话头。
卯时，城门大开，陆鸩雇了几辆马车，扮成西域商旅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是了，陆鸩记忆中唐涉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带感情地处理单子，无论对同门对上司还是自己，都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臭脸，唯有在自己狠狠撞击他的时候，这副面孔才会稍有松懈。
也是巧了，正看见唐涉站在城门的桥边似乎是在等人。陆鸩跳下马车，缓步走到唐涉身后，正欲拍他肩膀。
光太过晃眼，兜帽都无法抵挡。 不然陆鸩怎么想起之前的事，就比如唐涉的侧脸，眼角的小痣，赤裸的后背，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哥哥，以及那支弩箭······
叶家小公子看他没有合作的意思也没强求，“那陆公子中午跟我们一起吃个便饭，远来是客嘛。”
今天他本应该回去复命，一想到梦里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人就在这里，让他没法抽身离去。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姓陆，就是一介山野村夫。这生意嘛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卖卖山上打的皮子、干果和药材。本就是小本生意，也没那么多的货，我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
“我们？”这两个字在陆鸩唇齿间滑动。唐涉阴冷地盯着陆鸩看，眼神像吐着芯子的毒蛇，陆鸩笑眯眯看着他这副样子，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摸他脸的冲动说还是你这样子好看。
他完全清醒后从陆鸩口中知道了自己是如何得救的，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认定自己这条命是陆鸩的。
他眼中的冰冷迅速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直入眼底的温柔，陆鸩从没见过他的笑容直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