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徐安離開的時候沒讓蘇凡送他,雖然兩人約好了三個月必歸,但知曉他目的地並非苗疆五仙教的卻只有孫雨及苗燕。
他徑直走了半個時辰遠離萬花地界後,才自懷中掏出了苗燕給他的蠱。
那蠱不是一般的引路蠱,是當年孫雨特地去苗疆找尋的那種尋人蠱,此蠱需以己身之血餵養,蠱蟲成熟時進入休眠,直到被喚醒後,便會自行前往尋找血脈相連之人。
當初孫雨便是求了這蠱親養一年後,才找著失散多年下落不明的胞妹。
如今徐安手裡的這只,便是用苗燕的血養起來,專門用來追尋苗臨所用。
徐安將那看起來像是乾燥蟲屍的蠱放於地上,又從懷裡摸出一桿玉笛,可卻不急著喚醒那蠱,而是眉目溫柔地撫著笛上的雕紋。
徐安擅笛,連帶著蘇凡也跟著他學過些日子,當初在成都時他一眼便相中這把玉笛,說什麼都非得要買回來送給師兄不可。
而既然是要送給徐安的東西,又怎麼能與他人相提並論?這笛子蘇凡一直都是自己貼身藏著,看得比什麼都重,即使是楊朔,碰一下也會讓他氣得跳腳。
蘇凡當初看中這笛為的是他覺得玉笛與徐安的氣質相襯,結果這些日子以來,徐安閒暇便吹笛給他聽,如今還專程帶出來。
徐安在腦海裡回想著蘇凡小時候興致勃勃地說要學,結果剛學會幾個小調就嫌苦不願再練了,卻老愛纏著讓他吹笛,等他同意了,小小的蘇凡就趴在師兄的腿上聽。
回憶如海,卻又無情,徐安含笛唇畔,滿懷惆悵地吹了一段孰悉的調兒後,才奏響苗燕教他的喚蠱音節。
地上蟲褪般的蠱動了一下,其上出現了一點裂痕,而隨著裂痕逐漸擴大,從中爬出一隻清透如水的冰蜻。
直到完全脫離蟲鞘的冰蜻微微震了震尚且蜷曲的翅,徐安立刻收笛,靜待羽化完成之刻。
不過數息,原先蜷曲的羽翅完全舒展,那冰蜻震翅而起,盤旋了兩圈後,終是擇了一個方位急飛而去。
徐安回頭朝著萬花谷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豪不留戀地轉身,凝神定心,踏著輕迅的步伐尾隨著冰蜻離去。
——
蒼柏挺拔,懸壑環身的青龍溝裡高崖險絕,山勢奇峭,一處青龍寨據險而立。
而今,寨子裡正在舉辦一場慶功酒,絲竹管弦聲高曲婉,搭配歌ji輕yin艷詞小調,寬廣的廳中穿著暴露的舞女和歌而舞,觥籌交錯、喧鬧無章。
苗臨面色平淡地斜坐在主位上,身靠兩條黑白巨蛇,以指沾了點杯中酒ye在指尖輕搓,眉眼勾勒著了漫不經心,眼尾紅痣又添幾分邪媚。
他淡淡啟唇涼聲道:「怎麼,就這些次貨你好意思喊我出來,霍當家莫不是覺得我在寨中的日子太過清閒了,存心找我不痛快是吧?」
其實從外在條件來說,那霍當家一身黑臉粗rou,一條猙獰的rou疤斜跨臉上增添幾分兇殘,兩臂孔武有力,腳邊一口百斤大刀在他手裡輕如鴻羽,青龍寨這當家之位也是他真刀實力殺出來,實在不該懼怕眼前這位。
可偏偏就是這個面貌清俊白淨眼尾一點紅痣,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年,素手一揚就屠了他半座寨子,用的還盡是些凌虐人的法子,他當時親眼所見手下、家眷生生把自己皮膚抓得潰爛,惡臭黑血四流。
而苗臨一身南疆服飾遮不住細緻皮rou,就這麼站在滿地血腥中笑著覷他。
整個大廳裡吵雜一片,也就主位這邊氣氛自成一格,大抵山賊們都是刀口舔血、即時行樂的類型,在場有不少人當時也都看見苗臨殺人的狠勁兒,然而幾杯黃湯下肚後,照樣該吃吃、該喝喝,摟著懷裡的美人享樂,不再去關注主位上的一切。
可坐在苗臨身側不遠的虯髯大漢可就沒有這份好運,畢竟那黑蛇半條身子就橫在他的桌面之上,鱗片反射著森寒的光,在杯盞間磨出刮耳的聲響,又時不時嘶嘶吐信,似在提醒著當家其主人收斂著的劇毒獠牙。
那青龍寨當家在外頭呼風喚雨慣了,如今在苗臨面前只能縮著脖子做人,一聽苗臨語氣不善,他連忙陪笑:「哪裡哪裡,小的哪敢,實在是這次買賣看著油水豐厚,卻都是些不能立即吃用的玩意兒,還是得再過陣子等春市開了——」
苗臨揚手制住他的話,腕上的兩圈銀環輕擊發出脆鈴聲響,那當家有一瞬間似是看癡了,但隨即又狠狠地抹了把臉上的汗,轉頭輕拍掌。
一時間整個大廳肅然,苗臨挑了挑眉,屈肘抵在白陰身上支撐著側額,唇角似笑非笑,一副好整以暇的看戲姿態。
那當家喊聲將人帶上來,不多時就看到兩婆子架著一個神色驚恐的姑娘進來。
苗臨瞥了眼矜持討好他的大漢,對主位下被強押著跪下的女子倒沒幾分感覺,只是涼薄地開口:「是個美人,就是看著這麼嬌弱,怕是連炙血蠱都養不活吧?」
炙血蠱是個啥玩意兒沒人知道,但這人張口閉口就要拿個嬌滴滴的美人養蠱這話可就讓人一路寒到腳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