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宏盛为什么不搬。
这中年男人一脸神秘,还转过头看了看后排三人。
唐绵和他对视一眼,看着他的酒糟鼻和胡渣邋遢的模样,笑笑又将眼睛闭上。
人人都认识他,但我跟他交情可不一般。十多二十年前,我和他一块儿开过货车。
他不搬,因为现在南门上的宏盛大厦,就是他一车一车拉的土石方。
司机瞟了一眼这中年男子,年轻小伙带上耳机不想再听那人吹牛,唐绵身边的女孩子打着游戏没抬头,三人都明显不信。
那中年男人声音聒噪,唐绵无法养神,只得睁开眼看窗外,但也不甚在意。
副驾驶上的中年男子被忽视后不甘心地道:儿豁!那时候我和他一个车队,伙食团给的菜少,他都舍不得多拿三块钱跟我们出去点个小菜,就干吃白米饭。晚上睡觉也和我们一个屋,大通铺。早晓得他会发达,我当时说啥子都要傍住他的大腿。他回蓉城大笔投资,哪里是为啥子双城经济圈做贡献哦,就是说得好听,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私心,我们中国人,讲究衣锦还乡嘛。
他个香港人,二十年前?人家大概是在太平山顶开跑车兜兜风,再去浅水湾赛赛船吧!在蓉城开货车?大叔,你有臆想症?小伙摘下耳机,大概嫌大叔吵,有些不耐烦。
那男人急了,扯着嗓门、面红耳赤地道:你们别不信!黎靖炜腹部有道差不多十公分的疤,那是他在工地跟人动手,受刀伤留下的。当时他龙凤胎姐姐跪在对方面前哭,求对方手下留情,我们都看着呢。后来他那姐姐见人就炫耀他们马上要去台湾过好日子,哪晓得后头看到他出现在香港新闻上面,摇身一变成富二代了。
唐绵随意换了个姿势,看着那大叔说完还用手往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下。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了。他和他姐姐自小在李家长大,李家是什么家庭?怎么可能跑来蓉城讨生活,还台湾呢?他是再有个双胞胎哥哥,还是你眼花出现幻觉?司机打断那中年大叔的话。
就是。打游戏的女孩子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叔叔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也不准乱诋毁我老公。我只晓得他常年健身有八块腹肌,哪里来的什么疤哦?声音带着蓉城女孩独有的娇嗲。
唐绵终于有了反应,斜了那女孩一眼,撇撇嘴,不动声色地往左边移。
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
这么些年,她听过太多太多人讲黎靖炜,翻来覆去、版本各异的新闻曾经随时左右唐绵的情绪,搞得她心情非常不好,冲上去理论也是时有的事。
现在想来,她去和路人争论,输了赢了又如何?日子是自己在过,他究竟是怎样的,不需要那些毫无关联的人去评说。
况且那些流言大多换汤不换药,那些人似乎是把黎靖炜当作一个不太光鲜的符号代表,抑或是,一段年少轻狂经历的谈资。
但这个蓉城版本,她倒第一次听说。
她不禁听得入迷,也有兴趣。
就当认识个新朋友,不把那个人当成自己认识的黎靖炜好了,她对自己说。
唐绵侧了侧身子,打开手机随意翻着黎靖炜这段时间发给自己的信息,心中还有期冀。
不知道他会在香港待几日,多久会来蓉城。
自己参与了这个项目,多半会经常性出差,这样二人见面的时间不是更加少了吗?
脑袋里胡思乱想些东西,倒是很快就到宏盛。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唐绵先下车,车里的人还在讨论黎靖炜,只不过已经换成那小女生在唱主角,主要发表自己对黎靖炜的爱慕之情和性幻想。
宏盛大厦。
雨后气温骤降,唐绵紧紧围巾快步向室内走去。
上次她来还是帮叶引送资料。
那是从香港回来的第二天。
她在电梯碰到黎靖炜,他问自己眼睛怎么样了。
头一晚他们在兰桂坊缠绵相拥,事情的失控好像就是从那里开始。
想到这里,唐绵步履轻快不少。
刚刚的小插曲仿佛被寒风吹散,不被人想起。
唐绵到法务部时距约定时间还有15分钟,她没想到自己会第二个到。
除了一海达同事住附近直接过来比唐绵早点,刚刚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交通瘫痪,其他人还堵在路上。
唐绵跟着指示标到法务部,路过茶水间,看见自己认识的同事跟几个宏盛年轻女员工正围在一块儿上网看八卦新闻。
同事叫住唐绵,她只得进去打圈招呼。
我老公又回归家庭了。其中一个女员工趴在另一个背上,抬头把自己看到的新闻跟唐绵分享,相当自来熟:是我们大老板,他和邓意玲真的好甜哦。他专门到新加坡去接邓意玲回香港,现在被狗仔拍到了。
唐绵愣了一下,对邓意玲这个名字感到熟悉又陌生。
男才女貌,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