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瑰丽绚烂的余晖洒在满地的血色杂草上。这些蔓生的野草,铺成无边无际的血海。暖风拂过,粼浪迭起。
云飒!她撑起身子,环顾四周,高呼他的名字。这许是传闻中的魔界吧。修仙界容不得神识破损的残缺者,神识的损毁伴随着生命的陨落。而在魔界,只要云飒的神识未曾破损至危及性命,他还能存活于世,也意味着她还有机会去修复他的神识。
阿鸾
她循着微弱的回音,找到了躺在杂草丛中的他。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赤衣,银发如霜,向四处铺散。他们身上的伤口,历经了宽阔的界河,尽数被修复。只是,纵然修仙界与魔界之间的界河治愈能力再过强大,对于神识的损伤,依旧是无能为力。
指尖轻抚过他眉心的浅痕,她悲恸地道:我定会治好你。他曾是合欢峰的长老。修仙界万千宗派结成天道盟,以天绝五峰为尊,合欢峰门下三千弟子,是天绝五峰中势力最为强盛的宗门。他本该是修仙界的北斗之尊,顺利踏上仙门,如今为了她而坠入魔界,不但功力尽失,而且命若悬丝。
他神色蔫蔫,桃花眸晦暗沉沉:好。话音刚落,他神识剧痛,双手扣在脑侧,身子蜷缩如弓。
云飒!谢鸣鸾单手揽住他的身子,另一手试图催发灵力。可她无论如何尝试,体内经脉阻滞,形同废人。修仙三千年的功力,一朝尽失!
谢鸣鸾一拳捶在地上,面露悲愤。都说大道无情,为何偏偏针对她?
云飒她满腔的愤怒到了嘴边,又化成了悲戚的低唤。三千年来,初次感受到自己的无用。
忽而,草丛中发出沙沙的声音。
谁?谢鸣鸾厉呵,警觉地侧过身,横手把云飒护在身后。
一团黑影如离弦之箭般地蹿出草丛,停在几丈远处。是一只膝盖高的花斑蜘蛛,底色漆黑,背部有明黄色的斑痕。八只长满倒刺的长足踩在草地上,胸前有两条短足,形如镰刀,冲着他们挥舞。
坠魔者,同我去觐见蛛王!蜘蛛声音尖锐刺耳,说话间,那两条锋利的短足在落日下散着点点寒芒。
此等低劣的魔物,在往日里,入不得她的眼。若她还有灵力,随手就能将他捻成香灰,岂容他耀武扬威。
她再度尝试催发灵力,曾在经络中汹涌澎湃的灵力无了踪影,她彻底成了废人修仙界向来是以实力为尊,更何况魔界!
你是哑巴吗?蜘蛛的语气已经颇有几分不耐之意。
她的手反复握成拳,目露怒气,最终垂首,低声道:好。人在屋檐下,她别无选择。
云飒挣扎而起,气恼地阻拦:阿鸾,你不能天绝五峰之中,谢鸣鸾是众人望其项背的存在。这等杂碎,怎容她低头!
她的手指竖在他翕动的朱唇之上,轻轻摇首。修了三千年的无情道,波澜不兴的心湖似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溅起了细小的浪花。她仿若回到了三千年之前,不知如何去收敛自己的情绪。
她扶起云飒,踉踉跄跄地跟着花斑蜘蛛。
这是何处?她问。那轮泣血的残阳一直悬在天际,黄昏似乎永无止尽。
五Yin界。蜘蛛长满倒刺的长腿勾起路过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是魔界吗?
嗯。世间四界,仙界为上界,修仙界为中,魔界为下,冥界为外界。上中下三界,每界幻化三千世界,此地为魔界五Yin界。花斑蜘蛛虽然嗓音尖锐难听,但还算有耐心。
我们还能回修仙界吗?若是治愈云飒,她定要重回修仙界复仇。她想踏上仙门,把仙界搅得天翻地覆,以报雷劈身毁之仇。她还想杀了谢夜白,让他尝尝背叛的滋味。他收她为徒,欺骗了她三千年,可恨至极。
别痴心妄想了。自魔界成立以来,只有修仙者和仙者坠魔,断没有成了魔还能回去的道理。只是,一般的坠魔者多多少少还残余些魔力。像你们这么惨的,想必是被大道认定的叛道者。花斑蜘蛛发出啧啧的感慨声,令人毛骨悚然。
越向前走,周遭Yin气越重。浓墨的Yin气如冷溪漫过脚背,砭人肌骨的凉。
云飒赤足而行,失去了灵力的护体,脚面被Yin气冻得青紫。
你还能走吗?谢鸣鸾担忧地问。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他寒凉的手指,试图把指尖仅剩的暖意传到他手上。
快走,蛛王就在前面!花斑蜘蛛见两人缓了步伐,连忙催促道。
无事。云飒摇首,神识的剧痛却令他整个清隽的身子都压在她身上,面色憔悴。
那骨节分明、白玉无瑕的脚踩上一节碎骨,瞬间划破了脚底的娇嫩,泌出点点血珠。
花斑蜘蛛的魔力忽然暴涨,周遭的Yin气也向他涌去。谢鸣鸾觉察到了异常,连忙撕碎衣角,蹲下身将云飒的赤足严丝合缝地包起来。
Yin风冲淡空中的血腥气,花斑蜘蛛逐渐静了下来。
谢鸣鸾心有余悸。这些低阶魔物还未去除身上的兽性,只用鲜血就能让他们发狂,她可要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