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滚滚。
呛人的空气中弥漫着烧焦腐朽的味道,盔甲几天几夜不曾卸下的士兵倚靠在焦黑的城墙上,干裂脱皮的唇瓣噏张着,竟是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一只葱白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拂上那双未瞑的目。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可是现在上面却是遍布细细的裂纹,稍微动作,伤口便会再次迸裂开来。
“帝姬!”
匿见到少女的动作,伸手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夙鸢已经摘下了肩上的斗篷,缓缓盖在了死去的卫兵身上。
绣着凤凰花的斗篷一角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沾了血污渍的模样早已不复当初的富贵堂皇。
夙鸢看着这狼狈的斗篷,即便不照镜子,也清楚自己现在大概是个什么模样。
“什么时辰了?”她喃喃的开口。
“已过寅时。”匿开口,声音中有些微不可查的冷意。
夙鸢的眸光看向东方,望着那里泛起的一丝丝鱼肚白,眼中也渐渐泛出光芒。
“快到卯时了,他说过卯时之前,一定会赶来援助我们!”
匿咬了咬牙,感觉喉头泛起一阵腥甜。
这句话,帝姬每一日都会说,而她口中的那个他,不是别人,正是云疆王之子玉熙。
云疆王膝下无女,只有两子,长子玉熙为已故发妻所出。三岁习文,七岁成诗,十三岁入军营,十七岁便成了大梦国赫赫有名的杀神将军。
玉面修罗,大梦云武。
说的就是云武将军玉熙,同时,他也是帝姬夙鸢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一直被她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
匿看着夙鸢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不过是小贩手里几个铜板哄小孩子的东西,却被她小心翼翼地收着,像个宝贝似的。
心头一阵酸涩,跟随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开口越界。
“今日已经是二十七!云武将军本该在十日前,就该抵达落枫城!帝姬,若……若是将军不测,臣愿拼死,护帝姬出城!”
胡虏来犯,云武将军提议以帝姬为饵,引诱大军前来落枫城,而他则带兵孤军深入,直取胡虏幽都,到时来一个两面夹击之势。
主意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可就是兵行险招,一个不留神,便是满盘皆输。
在满朝文武的反对声中,帝姬力排众议,御驾亲征。
而现如今他们被困落枫城已有月余。
弹尽粮绝!
“或许是朕听错了,他原本说的,便是二十七。”
少女的嘴角依旧挂着甜甜的笑意,琥珀色的眸子里依旧写满了坚定。
匿微微怔愣。
是啊,帝姬一向如此,先帝病逝时她不曾倒下,帝后伤心过度撒手人寰时她也不曾崩溃,这么多年在摄政王的yIn威之下,她也从不曾屈服。
她何尝不清楚云武将军本该十日前就来驰援。
她只是不能认输,更不能绝望。
“呜……”
城下,呜咽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是胡虏又一次准备攻城了。
夙鸢的眸光陡然变得凛冽起来,她拾起守城卫兵掉落在地的那一杆长矛,振臂一挥。
“各军将士听令!拼死!守城!”
“守城!守城!守城!”
嘶吼过后,又是一轮血腥弥漫的厮杀。
破败的城门再也经不起任何摧残,被撞破出了一个口子。等待已久,杀红了眼的胡虏们冲了进来。
鲜血从敌人的脖颈喷薄而出,这一次,匿顾不得护着夙鸢不被溅到,只能在乱军中紧紧盯着那些敌人,不让任何冷刃伤及她分毫。
天光渐渐大亮,将这血染的城墙映照的愈发触目惊心。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夙鸢心头一震,是大梦的骑兵!云武将军麾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骑兵!
他没有死!
夙鸢欣喜地瞪大了眼睛向下看去,果然见到大亮的天光中,身骑白马的银衣战神如踏日而来。
“玉熙!”
夙鸢如释重负地唤出了这个朝思夜想的名字,心跳还在因为他活着而欢腾。
他还活着!他来了!来救她了!
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里,映照出银衣战神的影子。
他抬起手中的弯弓,搭箭对准了她的方向。
“嗖!”
箭矢破空而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也穿透了她的心脏,让呼吸为止一窒。
“帝姬小心!”
匿撕心裂肺的喊声召唤回了夙鸢的意识,随即整个人就如同闪电般扑了过来,生生为她挨了这贯胸一箭。
“匿!”夙鸢惊叫出声,伸手抱住了面前的男人,这个从记事起就为她遮风挡雨的身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罪魁祸首,竟然是……
夙鸢难以置信地看向方城楼之下,这一回,她没有错过银衣战神身旁那个金甲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