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弈的理解能力倒退回孩童时期,同样是大学教师的母亲亲自在课后逼着他学小学奥数,每晚都要做一整章的题目,做不出来就不能休息。
他虽然没有太多天赋,但也不是做不出来,只是需要慢慢想慢慢做。
然而母亲在身旁无声坐着,凝视着他时给予的压力犹如实质刺在他后脑。
那时的文弈就在老式挂钟的秒针滴答声中,茫然又急切地思考,好像他再不想出来,就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觉得他现在怀抱里的人,就是一道那样的题。
只不过现在逼他的人,是他自己。
他觉得窗外铁绀色的夜幕跟活过来了一样,从这扇抵御不堪的窗里流水般涌入,铺满了满是尘埃的地面,掩盖了他的心感知觉,卷走了他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的梦境。
易晚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反应。
半晌过去了,她尝试着松开手臂轻轻推了推,文弈很轻易地就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的打工,就是
他没问完声音便哑掉,易晚心如刀绞,闭紧眼睛点头。
都是她不好,是她的错,明知道自己并非良人,还要去招惹他。现在又因他的温柔徒生悔意,非要跟他摊牌,刚刚还柔情蜜意,转眼就尴尬得连对视都做不到。
这时间过得太痛苦,她觉得无法再待下去了。
走之前,她涌起最后的一毫升勇气,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文老师。
文弈靠在窗前的椅子边上,离刚才他们欢好过的桌边很远。他的头深深埋进掌心,柔软的黑发散落,整个人模糊又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易晚这一眼就是自己扎自己一刀,走出去的时候心梗得差点撞上楼梯扶手。
空荡的办公楼鬼也没有一只,只有两个想不出答案的傻子。
事实证明在重要的考试之前绝对不可以胡乱放任自我,什么表白告白坦白都是废Cao,易晚在没剩多少日子的复习期限里颓丧得脸都黄了。
她明明努力暂时想忽略这件事,她也以为自己能做到。可是在考试的当天,她那个考场的监考官是外校来的陌生男老师,正巧有一头柔软清逸的黑发,也戴一副眼镜。
易晚顿时把他幻视成文弈,整场考试都别扭得很,老师经过时她抖得像在作弊心虚。
外校男老师不由得多看她两眼,她更是连答案都对不上号。
交了卷后她就知道只能下次再战了。
众考场的喇叭仍在广播让同学暂时不要移动,易晚垂头,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然而她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看见他镜片后会笑的眼睛,眼尾薄薄的双眼皮延伸出漂亮的褶。
她有什么资格再去看再去想。
监考老师封好试卷走了,同学们都起身离开考场,说笑讨论哄哄地响起来,她坐在原地只觉得喧闹。
郑伊然跟林青杭一个考场。大家都往外走的时候,她握着手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青杭脚下不停,侧目转过一点角度看着她。
郑伊然笑着说:过几天不是要搞圣诞活动吗?班长叫我们几个一起商量一下。要不叫上他们一起吃饭吧?
林青杭不想去。我是学委,我只管学习这边的事。说完回过脸就往楼下走。
郑伊然诶了一声跟上去,拨了拨漂亮的长卷发,笑得更加温柔甜美:这有啥嘛,就一起吃午饭顺便讨论两句,不用多麻烦的。
考完的确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教学楼门口,同时认出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
易晚低着头沿着路边的灌木丛慢慢地往前磨蹭着,有风从风口猛袭来,她整个人都被吹得僵直一下,抬起手艰难地压住了乱飞的头发。
郑伊然和林青杭同时慢下了步伐,但原因不同。
郑伊然用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露出难看的表情,她几乎想转头换个方向,但想到身边的人,却不知道怎么说。
林青杭则相反,上次的震惊消息让他心灰意冷了很久,但他缓过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贱。
他居然在想,她不是说没有吗?
她跟周天许睡过,但她没有跟他交往。
少年羊毛大衣在风中坚挺又崭新,线条锐利,漆黑如他静默的眼。
他想了想,这倒是个好机会。于是他迅速开口:
那是易晚吗?你们不是一个宿舍的吗,叫上一起啊。
郑伊然的心被火上浇油地一烧,终究是控制不住语气:呵呵,还是不要了,她忙得很,不知道又要去哪里打工了。
林青杭眉一抬,终于把头转过来盯着她问:她这么忙?打什么工?
郑伊然几乎把自己的口红咬掉。
说我的事情就爱理不理,说她的事情才肯正眼看我吗?!
冷风吹不灭妒火,却激得不忿一窜三尺高,郑伊然抓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全然不顾曾经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