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郑重的行了一礼:“多谢师长半年来授业解惑之恩,然,棋局无退让,倘若学生故意让您,对您便不重不敬。”
老者两鬓染霜,她脸上嗔怒消失无踪,视线落于前方垂首而立的女君身上,浑浊的眸中满意之色一闪而逝。
她起身,蹒跚的走至观澜亭亭栏边,抬眸眺望,不远处山林丘壑,奇山峭壁。
半晌,方感慨道:“苍云的这声“师长”,许是折煞老妇。这一年,你我亦师亦友,我虽教你文章经议,你对数读、山河地理之上的独特见解,也让老妇大开眼界。”
年轻女君上前几步,立于老者身后,展唇笑道:“贾师当得苍云尊敬,这一年,倘若没有您悉心指教,学生大抵还需三年,方能下场科举。”
山风阵阵,吹乱她半束半披的乌发,发丝飞扬间,露出那张清冷出尘的脸。遗世独立,飘然若仙。
老者侧头,便见仙人之姿的学生,她愣了愣,翘唇:“罢了,既受你一声“师长”,此番你即将科举入仕,老妇便多叮嘱一二。”
年轻女君垂首,恭谨侧耳倾听。
“为师历经三朝女皇统治,宦海沉浮多年。朝中人脉,你此番与子云一并入京,尽用便是。可……如今朝堂之上,官员冗杂,世家之间盘亘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以镇南王为首的世族与长帝卿为首的革新派,暗涌不断。”
老者顿了顿,一双浑浊的眸子定定的与身前的女子对视,面露担忧道:“我虽鼓励你入仕为官,为朝廷融入新的血脉,心中却亦有担忧。党派之争,身不由己,稍有行差就错,便是万劫不复。你如今以岭南学子第一人的名头入仕,这两年所写文章,更是在寒门学子中声名大噪。此番鹤立鸡群,恐一入京中便会招来各路拉拢。”
年轻女君颔首静听,面上沉稳有度。
老者凝了她一眼,见她不骄不躁,眼底满意更甚,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塞入年轻女子怀中,叮嘱道:“为师希望你保持初心,将通身才学用于整顿纲纪,革新吏治之上。金凤王朝现在的朝堂,需要一股清流,不属任何势力,出手整治戎官、官员**、氏族荫蔽等朝堂乱象。倘若往后你若遇到困难,将此信交给长帝卿,应是能躲过一劫。”
年轻女君双手接过信件,郑重拜谢道:“苍云谢恩师点拨!”
山风拍打枫叶,枫林唰唰作响。
入目是满目红枫,柳长宁唇角微弯,却是苦笑。
原本因了士农工商,士在整个金凤王超的地位更高,她盘算着混个功名,便就此作罢。
可仪凤六年春,她南下游历之时,路径淳安县,见了一整座城的尸,体。
因了恰逢旱灾,朝廷拨款救济,却被当地官员暗中盘扣。
整座县城饿殍遍野,很多人活活饿死在街口。
柳长宁生性清冷,却在那样一座城的尸体中,生出了浓浓的愤怒。
当地父母官,不求为民利民,勤政爱民,反而因了贪婪,成了杀人的刽子手。
金凤王朝,士族荫蔽,戎官严重。从前朝便出现了官僚体制弊端,官员之间盘根错节,士族豪绅子弟,几乎包揽所有的官职。
导致贪污**现象严重,上行下效。
前任女皇永泰帝去世后,长帝卿辅佐朝政,大兴科举,在民间选拔寒门子弟,企图借此与官僚士族抗衡。前期一系列变革措施,确有整顿纲纪之效,可并没有将戎官,荫蔽买官现象根除。
后因长帝卿贬为庶民,官僚改革停滞,贪污**现象便愈发猖狂。
如今,虽辅国长帝卿重回朝廷,垂帘听政。乱象已生,朝中有以镇南王为首的士族与之争锋相对。官僚体质改革,迟迟无法推进。
州郡之间**层出不穷,柳长宁游历的那一年,看过太多悲欢离合,见了无数冤案假案。
这个朝代因了戎官,豪绅世族把持,已是蛀虫丛生,倘若置之不理。朝堂倾覆姑且不论,受苦受难的皆是百姓。
柳长宁做事素来随心而为,一年游历,亲眼见证官员**,给百姓带来的灭顶之灾。她生出了一两分悲悯之心。
当年她修习无情道之时,后来逐渐把持不住,令功法险些驾驭了她的神志,可是也仅仅只是险些,死前顿悟,为时不晚。
她乃正道之首,倘若心术不正,对于整片仙灵域来说,便是一场大灾。
后来经历第二世,在一个处处都是法制约束的社会环境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她除了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一并多了些做人的底线。
善与恶的界限,清楚明晰。
心中既有了恻隐之心,此番入仕,她要动的是整个金凤王朝沉疴的官僚体制,为的是无辜之人的冤屈。
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倘若官官相护,官员**,百姓便只有一条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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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二月便是会试,将在天子脚下开考。
十月州府乡试放榜后,柳长宁便匆匆收拾衣物与贾子云一并,坐上马车,前往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