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顾宗堂顾次长吗?”
“谁不知道他啊,顾宗堂无论是在奉安还是北平都名声很大,加上这次关于二十一条的签订问题,更是吸引了全国的目光,无论是政客还是百姓,都在看着这位顾次长将在这次谈判桌上有何表态,拒绝签约,他便是国家的英雄,一旦签约,他便是国家的罪人。”
“最近日本人在谈判桌上咄咄逼人,每次都是顾次长力挽狂澜,倘若政府能多几个顾次长这样的官员,那这个国家就有希望了。”
这些学生对于国家的热点时事十分关注,而谈判团的一举一动更是与国家息息相关,因此,对于顾宗堂算是了解,说着说着就走远了。
沈听白收回视线,扭头看着顾燕帧,饶有兴致地问:“顾次长的儿子听到这些有什么话想说吗?”
顾燕帧今天头上戴了顶咖色的檐帽,穿了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条纹格的围巾斜斜的挂在他的脖子上,不知为何,这般普通的装扮却是叫他穿出一种别致的风度。
又乖又潇洒。
于是,在茫茫白雪中,沈听白目光所见,便只有眼前这人。
只见顾燕帧故作一番严肃认真的表情道:“家父常说,他只是个庸庸碌碌的政客。在他眼中,大有学问的人才是国家中兴的希望,尤其是这样的乱世,一百个政客也比不上一个学问家,因为政客只能在原有的政局上寻找暂时平衡矛盾的方法,而一个学问家,却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找出一条崭新的道路来。”
“顾少爷这话若是给那些学生听到了,定能把人说的通体舒畅。”古人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试问哪一个书生不想以笔为刃,在文坛政界中开辟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疆土,文人皆自诩清高,那些学生亦是这样。
顾燕帧拽着他走,眼带笑意,微微眯起,似一只狡猾的狐狸,“谁说他们听不到?”
沈听白挑眉回头,发现有一个落单的学生在他们身后。
那学生看着正经文弱,手腕上带着一块日本产的那种Jing工手表,脚上却穿着一双破旧的皮鞋。他似乎真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呆呆愣愣地看着顾燕帧。
沈听白嗤笑一声,“顾少爷,你那番忽悠,可是成功拍到马屁股上了。”
“那当然,本少爷从不拍马蹄子!”顾燕帧扬起下巴,神采飞扬。
长街的巷子里,随处可见的积雪堆积在地上,一群孩子相互追逐,玩的不亦乐乎。
说着想回旧宅看看的顾燕帧,也没有第一时间回旧宅,和这些孩子闹了起来。他的脸上身上都是雪,一脸灿烂的笑容宛如朝阳,对着已经躲在门后的孩子丢着雪球。
沈听白没有这么幼稚,这个清晨不同于以往的沉闷天气,竟是个难得晴天,只是天气虽然晴朗,可却寒风不减,夹杂着些许雪花刮在脸上,他搓了下脸,在旁边笑看着顾燕帧。
顾燕帧回头看到他这个动作,就向他跑了过去,带起一阵冷风,但那笑容却将这冷风化作了三月春风,他望着沈听白,周围一片茫茫白雪映在他的眸中,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下来,眼里只剩下一人。
“怎么不玩了?”沈听白伸手,掸落他一身雪。
顾燕帧经过一番打闹,浑身热乎,取下毛绒绒的手套,捂住他的脸说:“给你温暖呀。”
沈听白笑了笑,任由他捂了会儿脸,心里沉甸甸的。
这时,一个雪球砸在沈听白后脑勺上,回头一看,小孩儿怀里抱着几个雪球冲他憨笑,又把雪球砸在他胸口。
“顾少爷,这该不会是你找人报复沈某的吧?”
“报复你什么呀!”
“报复沈某对你不好啊。”
“你哪里对我不好了呀,你陪我回北平,对我最好最温柔了。”顾燕帧可不就记吃不记打,一个雪球直中他的帽檐,拽住沈听白的手,嘴唇儿噘的老高了,“你看,他们也打我,我可没报复你。听白,我脑门疼,你给我吹吹。”
打帽檐上关脑门什么事,沈听白低着头,正要满足他,所有孩子的雪球都向他们袭来。
顾燕帧用腿一扫,扬起一片雪花,拽住沈听白一路飞奔,一个个雪球打在他的背上迸散开来,似是绚烂的烟花。
天上还在飘着细雪,几缕阳光投射下来,二人踏着阳光一路奔行,身旁是安宁祥和的北平城,身后是欢声笑语的孩子们。
等到再也瞧不见那些孩子,二人站在一户人家的门檐下,看着天地落雪。
沈听白猛地把顾燕帧捞进怀里,拿掉他戴着的那顶咖色檐帽,低头凑近他的额头,轻轻地吹了吹。
“沈,沈听白。”顾燕帧就是随口一说,沈听白真给他吹了,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沈听白放开他,给他戴上帽子,笑了笑问:“还疼吗?”
“不,不疼。”顾燕帧结结巴巴,眼珠子转了转,把头凑过去,噘着嘴说:“我就是耳朵红了,你帮我捂住。”
这个少爷是真的越来越乖了,也越来越会撒娇了,沈听白伸手捂住,又软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