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倚香苑并不太平。
飘红系粉的廊下窜过一个影子,几个碎步哒哒的老婆子就撵进来,脚步声凌乱,把春阁本应闲情懒意的下午硬生生揉得稀碎。
这几个不中用的,平日恨不得住饭桶里,怎么现在连个瘦鸟儿都追不上......鸨妈在楼上看得探出了腰,冷汗不断,Jing心装点的花钿都浮了起来。
她擦得满手脱了脸的白粉,已经尴尬地说不清楚话,言公子,实在抱歉,雏子欠调教,非是有意冒犯......其实苑里还有好些柔润姐儿,您若是有兴致,画翘早已妆点好了。男人见了画翘那对nai子,就没有一个走得动道的。鸨妈着急上火,老脸都不要了,冲着贵客抛起媚眼那话怎么说来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嘛,瞧瞧言公子这腰tun,若是她年轻个几岁......
她靠得太近,言旭英挺的眉毛微蹙,侍从立刻上前隔开,公子点名只要圭媛姑娘。剩下的话不需言说,刀光凛冽,鸨妈肥脸变得比细粉还白,是是......不识货的睁眼瞎,别人上赶着还见不着呢......
无可奈何,鸨妈暗地里朝角落做个手势,等了许久的花魁摔下帘子,也不知又要打砸多少东西。
说来也真是白费了女儿一番情谊......平日里,若非马少爷父子驾临,她可都是不开张的......
不过现在马府已经不是镇上龙头了半年前不知从哪搬来一户言家,大家长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位少主言旭在外行走,说话做事端的是一表人才。那泼天的富贵,那俊俏的容貌,那通身的气度......啧啧啧,就是口味瞧着有点独特,不爱富贵花,偏好豆芽菜。
正想着,那硬皮子就被捉到了,受了贵客的嘱咐,连根绳子都没捆,被婆子们按着手脚,泪疙瘩直掉。
哭吧,都有这一遭的,过了这茬,以后就习惯了。
鸨妈最后看一眼小ji瘦弱的身段,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砰。
门关上了。
圭媛捏紧胸口的纱衣,瑟缩地立在原地,并不比脱了毛的鹌鹑体面几分。
刚才的逃跑已经花光了她全部的勇气和力量,到现在,喉咙还如同被寒铁刮过,小腿也直打哆嗦。
木门锁闭的声音像是给她判了死刑。
可是......
圭媛木讷地想,可是她又做过什么坏事呢?
没有人回答她。那个男人,那个嫖客,那个刽子手走了过来,拂过下巴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带着细微却又不可撼动的力量。
她被迫抬起了头。
然后就看到了一双极为浅淡的眼睛。
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你会在那两汪深潭中真真切切地看到春雪消融的严寒。
若是你再仔细一点,再凑近一点,近到呼吸相闻,你就会发现,在那一道道冰溪汇集到的正中心,正圆的孤岛旁,有一抹更为淡薄的虚影。
他是重瞳。
许是老天眷顾,他的第二双眼睛并不像其他重瞳者那般醒目,若是你不处在圭媛这样的位置,也许你一辈子也不会发现他的特殊之处。
而圭媛显然发现了。
本就酸软的膝盖彻底失去了力气,等到言旭松手,咚的一声,圭媛直接瘫坐在了他面前。
害怕么?
男人缓缓在太师椅上落座,食指同拇指轻捻,冷艳的血玉扳指是他全身唯一的颜色。
圭媛低下头没有说话,而他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
除去衣物。
梦里的女子不会穿着这样的衣物。
圭媛仍然没有动作,言旭并不催促,上好的茶盏放在手边,他拿起茶盖,一下下撇去浮沫。
身姿笔挺,动作却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打开盖子,水雾腾起,瓷盖刮起细细的茶沫,却未触及茶汤分毫。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言旭将这动作重复了三次,碧绿的茶汤已经澄澈的如同玉璧。
但他显然并不打算喝。
嗒。
杯盖严丝合缝地放回茶盏,同一时刻,纱裙终于也落了地。
现在,少女赤身裸体地站在青年面前了。
真等到脱光了衣物,圭媛反而停止了颤抖。
最后的羞耻让她一手环胸、一手遮Yin,低垂的脑袋让人看不清神色。
可男人并没有让她继续保有这已经低到尘埃里的尊严。
抬头。
......
啜泣声渐响,少女猛地抬起稚嫩的面庞,眼泪在脸上形成蜿蜒的水弧。
客人。
仿佛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抽空了她的灵魂,圭媛不再开口,眼眸中残光闪烁,最中心的地方蕴藏着含蓄的恐惧以及哀伤的乞求。
但她半含半露的青涩反而最能激起猎人虐杀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