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玉不算好学生,却也不坏。
贵在乖,很少犯错。
学校没有晚自习,她向来是准时准点回家,有时候还会教弟弟写作业,完全没有刚上学时家里长辈说的那样职校里都不是什么好学生,婉玉进去了指不定也要变坏。
她循规蹈矩地生活。
日复一日。
第一个月是如此,第二个月仍然。
第三个月,周遭的同学都变得有些漫不经心了,同桌邓小霏的上课时间是用来睡觉涂指甲油的。
味道很刺鼻。
梁婉玉跟她的关系不错,也不会表达出嫌弃,她骨子里生的有些圆滑,也是随了父亲。
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邓小霏跟后桌换着颜色涂,自己的涂好了,就盯上了梁婉玉的,她用胳膊肘碰碰她,笑说,梁婉玉,我给你涂点,要不要?
啊?
老师还在上课,梁婉玉低着声,被抓到怎么办?
邓小霏骂她,你傻帽啊,我都弄这么久了,她才懒得说。
梁婉玉看着她受伤那瓶淡红色的指甲油。
涂上应该不会太难看。
那好吧。
她将手从放在课桌边上给邓小霏涂,刷子触碰到甲盖上,很凉,像是有腐蚀性。
老师在讲课,梁婉玉在假装听讲。
正涂着,后桌又贴过来,小声询问着她俩,哎,放学了去不去上网?
这个时期大多数家庭还是有电脑的。
也有手机。
完全用不着去网吧那个地方。
过去不过是图个开心,大家一起玩热闹。
邓小霏应得很快,去啊,明天周六,干嘛不去?
那梁婉玉呢?
每到这个时候梁婉玉就头皮发麻。
她身边这三个人都趋于叛逆少女的行列,她如果不融入她们,就一定会被欺负。
所以要怎么拒绝的不动声色,就成了门学问。
今天我还要接我弟弟呢,下次吧。
邓小霏涂指甲油的手没停,不管啊,今天说什么也要去,每次叫你你都不去,把不把我们当朋友?
后桌附和着,就是,我们请你玩还不行吗?
梁婉玉头疼,可是我弟弟没人接了。
让他自己回去,她们说霸道起来也绝不好说话,就这样说定了,我让他们给我们留连排的位置。
指甲油涂好了。
颜色不重,是漂亮的,尤其配上梁婉玉的手,整个色调都显得温柔了起来。
可她看着,却觉得不舒服。
就好像真的成为了她们的一员,想逃也逃不掉。
那一年是梁婉玉第一次进不需要身份证的黑网吧。
而张家然已经那里的常驻嘉宾。
那个地方很封闭,就是居民屋打通了伪装出来的,前面是小超市,沿着仓库的门走,才能走到安置电脑机器的地方。
从里到外都不太透光,照明的是灯,扩散的是砸键盘和骂人的脏话,敲打键盘的声音是一张网,严密地将所有走进那里的人套牢。
烟味,泡面的油腻味,包括一些令人作呕的脚臭味。
走进去第一秒钟,梁婉玉就想逃。
邓小霏似是发现了,挽着她的胳膊将人拽得紧紧的,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别不给面子,都到这儿了。
梁婉玉还想拒绝。
却忽然听到了她的后桌顾芹趴在收银柜上,掐着嗓问了句,然哥,韩青呢。
那是隔了一个月之后梁婉玉在校外再见到张家然。
他就坐在那把有些破旧的高脚椅上,一只腿架着,一只腿伸出来,拿着手机在看,背微微倚靠在货架上,听见有人叫他,也不抬眼,随口就喊了句:韩青
喊完,他继续低头玩手机。
头顶的灯很昏,落在头发上,让他看起来凌乱又颓靡。
气质与这里的环境相得益彰,人却格格不入。
太过矛盾。
梁婉玉的目光很小心,只看一眼便收回,但用眼睛拍了照,定格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回想。
邓小霏跟她走在最后面。
看了眼张家然,又告诉她,上次跟你说的张家然,喏,真心好看。
梁婉玉假意去看一眼。
还行吧。
她的音色很淡了,好像还是被听见了。
张家然有循着声音看过去,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没在意,继续去玩手机。
他被讨论习惯了,就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他也是不痛不痒的。
被叫到的韩青慢吞吞过来,看样子跟他很熟,敲了敲柜台桌子,张家然,开三台连坐的。
顾芹没忘记梁婉玉。
是四台。
韩青这才恍然大悟的,看我这脑子,忘了忘了,开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