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秋冬相交之时,马坊内已有些母马陆陆续续产了崽,而年末贡马与战马的配备更是让众人忙得脚不沾地,若木整宿整宿的待在马房,基本上没睡过一个好觉。
衍朝与薛延陀间也已到最后大战之时,安定王与世子奉命发九州兵镇朔州,协同其他大将军各将所部,分道并进,与薛延陀最后一击。
就是此时,原本薛延陀的附庸部族仆骨、回纥一同反叛,奔赴云州投靠衍朝,而仆骨部人心不齐,有人在马坊向战场运送军马时,乘机窃取贡马逃走,引得人心惶惶,归顺的仆骨回纥坐立不安,云州众人也是气愤鄙夷,所失贡马约有百匹印有官印,可凡事有轻重缓急,父兄尚在战场,急于了解仆骨与回纥部所提供的情报,若木只得先按下失马之事容后再谈。
后来衍朝大捷,若木又随安定王进洛阳,她便打算回来后去追究此事。
却没想,现在就送到她家门口来了。
若木笑着,手中筷子不停,心中一块石落地,惬意地品尝佳肴:仆骨部把贡马送上门是好事,只需我回云中后与他们好好算账便可,你用得着为此事抛下漠北?
她专心致志消灭眼前饭菜,未分褚云一个眼神,显然是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可褚云只坐在那拢着手,不发一言,俊朗眉眼间露出几分难言之色。
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兀自叹了口气,罢了,你赶紧收拾好与我返云中便是。
若木斜睨他一眼,不说算了。
反正除了马和男人,她什么也没兴趣。
褚云笑了笑,整整衣袍,我先去见个友人,马车上见。
若木挥挥手送他,自个差不多吃得几分饱,便也拢着披风回去收拾了。
那边宗臣回去后,倒是顶着自个队里俩百夫长好奇的目光,整顿了一番军务。
看着宗臣在日光下挺拔朝气的背影,百夫长曲六搓了搓下巴,你没觉着头儿有些不一样吗?
常平难得靠在曲六身旁,若不是昨日这人终于洗了回痛快澡,他才不愿站他方圆五米之内。
确实有些不同。常平点点头,他也觉着今日的宗司马,额外闪耀,没了平日那副寡淡压抑的氛围,反而眉梢都透着轻松愉悦。
那眉眼间隐隐的笑容,快把曲六给闪瞎了。
哎呦我的眼睛!这他妈是碰上什么喜事不成?你问问去?曲六嗷嗷着遮眼,仿佛真要被刺瞎,抬手就把常平往宗臣那推。
常平皱着眉撇开他,狠拍几下衣袖,胡扯什么?就你八卦,我可没兴趣!
曲六急了跺脚,真好似个八卦长舌的老婆子般,张嘴就开嚷,咱们这做下属的!
曲六!
宗臣检查完其他军备,刚好看见曲六常平两个没事人儿似的杵那。
在!曲六脑子一缩,不利索得应了声,全然没有刚才那副活泼样。
常平一声嗤笑,抬脚就往曲六屁股上踹,赶紧的,自己问去!头儿叫你呢!
曲六哆哆嗦嗦往宗臣跟前一站,脸上带些不自然的讨好,将军,找我啥事儿?
宗臣抱着臂看他,一身黑衣带甲,虽是不再压抑沉闷,却仍不减丝毫凌厉威严。两人身高相似同是八尺有余,曲六还生得格外壮硕如牛,面孔怒张,此时站在他面前却觉得好似面对一堵高墙,一座大山,周身似巍峨群山环绕,气势比从前更盛,压的他喘不过气,他更像是个心虚的小媳妇,不敢直视他眼。
宗臣无心探究他这反应,但了解他为人,也大概能猜到些许。他只沉默地看着曲六。
曲六额上立时冒出点点闪光,明明还是春天,他却汗涔涔得想扇自己两下,下次可别再八卦大嘴巴了!
正当曲六已头低的不能再低,快扛不住时,宗臣开了口。
你挺闲?
他嗓音懒懒的,尾音上挑,倒是听起来心情不错。
曲六一颗心踏实了,擦了擦汗,粗里粗气道:刚忙完!将军您放心!我没耽搁事儿!
宗臣点点头,行,你和常平去清点下马匹数目和配备。
曲六诶了声,往后头常平一招手,又转头对宗臣道:那我先去把郡主两匹金马送去。
不用了。宗臣嘴角几分笑意,我去就行。
说完他便转身朝马厩去了。
曲六愣在原地,一时没了反应,连常平走到他身边了都一动不动。
老曲?碰上啥喜事儿给惊成这样?常平难得怼了怼他胳膊,学着曲六之前样子逗他。
曲六僵硬的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又若有所思。
头儿这态度转变的真是有些快啊?难不成??
出院门再走几步,刚好能路过若木院口,宗臣不自觉步子放缓,抬头遥遥往里望了几眼,才突然想起她兄长此时应该在里面,他忙收了神,疾步离开,心中暗笑自己现在倒像是个小年轻。
不过他今年也才二十五。
马厩里奔星与宛虹正打着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