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未歇。
甚至有更为猛烈的趋势,窗外的雨落得爽快,要把积蓄多日的闷燥都通过这场夜雨发泄出来。
雨珠砸在玻璃上乒乓作响。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屋内清静了片刻,只剩被隔音过的雨声沥沥,反倒显出深夜房间里的静。
没了吹风机的嗡嗡躁鸣,池照影忽觉心慌。
直到她头发吹干,郁离还没回来。
她放下吹风机,正想着去洗手间寻她,郁离在此时推开房门。
池照影侧坐着望向她,看她眉眼清丽,看她身姿薄软一切如常。
池照影勘不破郁离此时的情绪,也无法细察她的想法,只能看向她的Alpha,弯眉弯眼地笑开,我们睡觉吗?
等到郁离躺下,身侧传来熟悉的体温,在一声响雷过后,池照影轻声开口,大小姐还冷么?
不冷了。郁离回答。
冷的话,我们可以做点别的。池照影又道。
有什么是能驱赶寒冷让一个人温暖起来呢这话发生在已经发生过rou体关系的Omega和Alpha之间,其下的含义不言而喻。
郁离没有回应。
她该是用着警告却羞赧的语气来让自己不要再说,或是用着无奈又包容的方式叫自己阿池,而不是此时此刻的缄默无言。
池照影更是确定郁离心里藏着事。
是工作?还是裴靖?或者说是她的母亲,郁繁?
池照影设想了千万,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她心下发乱。
睡吧。不等池照影更进一步,郁离叹息似的开口。
她理好被子,闭上双眼,做足入睡模样。
池照影噎了噎,只得把疑惑吞下。
雨声愈发缭乱。
深夜。
暴雨瓢泼,池照影却无半点睡意。
她一下子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也和施星若对过《如雪》接下来的戏份。
给如雪画上一个句点。
这厢满足,那头就郁愁。当时施星若退圈的原因来得偏执,一个追求完美的匠者,再捧不出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时,她会怎么做呢?她还能怎么做?
身为迟了这么多年才得知真相的事外人,池照影没有置喙的资格,她只能听着看着,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池照影清楚,施星若这样的做法堪称自私。
至少对郁离来说,她是一个再自私不过的母亲。
施星若想要找寻当初能饰演如雪的自己,想要找回一个演员的状态,她在爱情和梦想之间两难,可她给过郁离选择的机会吗?
郁离对这些毫不知情。
她或许只以为,她的母亲只是身体不好,只是害怕手术会不成功,才一直不愿治疗,她只是以为施星若害怕离开她,害怕就此再见不到她。
郁离甚至在日复一日的惶惶里,在担心施星若的病情里,逐渐接受最爱自己的母亲,会突然逝去的残酷现实。
她该说服自己多少次呢?她经历过多少个布满迷茫担忧不安的夜晚才能平静以待。
至亲命悬一线,郁离无法去争辩什么,去争取什么,她甚至只能接受,连虚妄的挣扎都不可能有。
施星若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这个真相有多伤人?池照影都不敢代入郁离的处境,而她曾经那样伤害过郁离,曾经自私懦弱冷眼旁观置郁离于不顾。
小猫一样蜷成一团的郁离,她一直都只想要感受爱意。
一点点就好。
就连那句你要喜欢我,郁离甚至都不敢反复强调。她要的明明不多,她明明那样容易满足,在那几年里,自己对她笑一笑,给她一个拥抱,亲一亲她,都会让她多几分欣喜的,池照影一直都知道。
就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就只是想要一点点关注、一点点宠爱,这样毫不贪心的郁离,偏偏一直被辜负。
她曾以为施星若爱着她的。
直到今天以前,池照影也是这样认为。
毕竟郁离把那支小提琴看得那样重,在那把琴断裂时,她眼睁睁看着郁离眼底的光熄灭。对郁离而言,那远远不止是一把小提琴,那是她所喜爱的音乐,更是她唯一相信唯一依恋的母亲送与她的礼物,她有多看重那把小提琴
就千百倍的看重施星若。
真相总比刀刃更伤人。
郁离曾唯一拥有着的,并视若珍宝紧紧攀拥着的唯一宠爱。
原来不过虚幻泡影。
胸闷。
呼吸艰涩。
她在心疼郁离,甚至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缓解这样的心疼。
雨声依旧,隔着层层堆叠的雨声,身旁人的呼吸声几不可闻,池照影眉心一抽,忍不住睁开眼。
恰逢郁离翻身。
床板轻轻起伏,伴随着细微的磨擦窸窣声,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