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佐雬又来了几回,陪同的还是骆彦和曾骞。
泽牧远始终有些生气,虽然第一次见面,他不待见自己的父亲,但不代表他会忘了他的模样,可是,这男人第二次来,就在大年初三的傍晚,他在烛光里坐在厅堂的主位上,一副主人样,却是一张泽牧远不认识的脸庞。
泽庆依然说:叫父亲。
泽牧远看着他,再看拘谨站着的骆彦和曾骞,一声不吭,最后在男人的目光和泽庆愁眉皱眼的局促不安里勉强叫了一声,父亲。
厨房里,他问骆彦和曾骞,为什么父亲会变了个模样。
骆彦说:先生戴了面具。
泽牧远不明白,他没脸见人吗?要戴面具?
曾骞说:少爷,这说起来有点复杂,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
泽牧远想了想,噢,那我还没长大,现在在我看来,他就是没脸见人。
这第二次见面,佐雬在泽牧远心里的形象就像被拦腰一斩一样,瞬间小了很多。
佐雬第三次来的时候,是三月的一天,没有留下来过夜,只是要去临北城,顺便来看一眼而已。
泽牧远鲜少听过临北城,本是想问问,可惜自己的父亲又是另一个普普通通的模样,又冷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主动和他谈起。
等他走后,泽牧远别扭地问泽庆,为什么他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泽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让泽牧远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
泽牧远心里气极了,若不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不知道是骆彦还是曾骞对他说过,你是先生唯一的儿子,那么他只会觉得自己和母亲是见不得人的,是这男人偷偷养的,和村里人说的不堪入耳的话不谋而合。可又因为记得这么一句话,他不明白,这男人为何如此对待他和母亲,甚至要戴面具来。如此,他可以说是至今没见过亲生父亲的真面目。
夏天的时候,佐雬又一次到来,泽牧远依然要通过骆彦和曾骞来辨认他,这一次,他不叫他,甚至不看他一眼。
在场的泽庆不解地拉过泽牧远的手,低声颤抖,小远,他是你的父亲啊。
泽牧远从没感觉自己也会如此叛逆,依然一个眼神也不给佐雬,定定地望着泽庆,说:我知道,没脸见人的东西,我宁愿没有父亲。
泽庆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忘了呼吸。
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曾骞和正翘着二郎腿的骆彦几乎不约而同倒抽冷气,曾骞别开脸,骆彦僵硬地放下长腿,瞥着正位上佐雬的脸色,不禁想捂脸遁地。
佐雬的脸色有如乌云压顶,黑得可以拧出水来。
你说什么?他冷冷地问。
泽牧远终于赏他一个眼神,少年无知而无畏的坚定目光像一把利刃,几乎要把那张冷峻的面皮划个稀烂。
我说,你不过是个没脸见人的东西。他压低了稚气的声音,此刻听来底气十足又极其冷酷。
骆彦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重新正视站得笔直的少年,出神地看着,当真可以看到与生俱来的某种东西,属于佐家的东西。
佐雬微微眯起眼,凌厉的目光射向骆彦和曾骞,看得他们两人茫然无措,他又看向泽牧远,令人捉摸不透地启齿,你说得没错,我是没脸见人,可惜,你的父亲始终还是我。
这一下子,泽牧远真的生气了,他本想激他一怒之下撕了面具,再说清要这样做的难言之隐,以此来挽回儿子的尊重,谁曾想,他竟然真是不要脸,没脸没皮。
你泽牧远恼怒地看向泽庆,妈妈,以后不要再让他们进来我们家。
泽庆仍然心有余悸,一眼也不敢抬起来。
是男人,就别指望你的母亲。佐雬淡淡开口,俨然一副有本事自己来赶我走的模样。
泽牧远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一次过后,佐雬再也没来,泽牧远心里有点在意,说不清是什么,可能是因为不欢而散导致的内疚。
他们不来了,他以为父亲还是很把他的话当回事的,就像第一次见面,他有些咄咄逼人地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说明天,结果真的天没亮就走了。
很快,泽牧远不再胡思乱想,他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刚入秋时,曹小豪来招呼他一起去玩,他拒绝,曹小豪也还是拉着他走了。几个人坐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泽牧远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荡到了镇上。
曹小豪是被自家母亲打发来走亲戚的,因而拉帮结派,说是要带小弟们见世面,之所以带上泽牧远,无非是想把他收了当小弟,日后被村长父亲罚抄什么时能让泽牧远替他抄写抄写。
到了陌生的环境,泽牧远好奇又拘谨,不像同行的几个人变成脱缰野马,拉着驴车这看看那看看,可怜驴四条腿还没他们两条腿迈得快,泽牧远看着他们拉驴,感觉他们是在要驴命。
最后,一路走在最后面的泽牧远手里攥着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