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多说无益,这是江夏一向以来的信条。
她没有和江浔争论,只是扫了一眼桌上的复习资料:你这次要考哪里?
你的江浔沉默了一会儿,偏过头低声道。
嗯?
江浔:你的学校。
短短的四个字,江夏心里的郁结都随着他不甘不愿的别扭解开了。他说的不是Z大,是你的学校,他在乎的不是Z大的名号,而是你所在的地方。江夏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些无谓的联想,但她就是想了,还因为这么想而释然。
江浔并不是真的讨厌她,却是真的在乎她。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姐弟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
阳台外的蝉叫声不停,江浔手上的笔又开始利落地转圈,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想接话又不知该如何继续,想表现出不耐烦又生怕过了分寸,表情冷淡,内心戏却在眼神里挣扎了千百遍。
这些明明白白都被江夏收在眼底,她忍不住笑了。
江夏伸手,指尖碰上他在这个炎夏里却略显冰凉的脸,熟悉的触感让她禁不住发怔。
江浔本来还别着脑袋,因为她的碰触,转过头也愣了一秒,突然有些气急败坏:你干嘛
哦,巴哥不愿意了。
意识到自己出格的江夏,起先的抚摸变成了捏揉,硬是把弟弟的嫩脸折腾出了一坨红印才罢休:想和我考一样的大学就要好好努力,多花点心思在读书上,不要想别的事情。
谁想别的事情了?
江夏顿了顿,是啊,到底是谁想别的事情了?
江浔皱眉接着说道:我要不是因为可怜你一个人跑那么远读书,也不要屈就自己复读去考这种野鸡学校。
这话江夏一听就不乐意了,气得上前扒他:你说什么野鸡学校,那可是985!
可能是动作突然,江浔下意识避让得又太快,转椅往后一撤,江夏原以为有的倚靠点偏了,脚下一打滑就往旁边栽了下去,就在她往下栽的同时,意识到的江浔也抬手去接,结果动作过猛连带着一起摔到了地上。
砰。
即使江浔的反应已经足够快去垫着她的脑袋,江夏还是摔了个额角生疼。
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江夏龇牙咧嘴,五官扭曲,江浔望了望自己垫在她脑袋下的手,竟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江夏倏地睁眼,直直看着他,又疼又气:你还幸灾乐祸?
老旧的木地板在属于夏天的温度里散发出被烘热的木头味道,江浔也没忙着起身,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一双好看的眸子清亮,望进去就通透到底。
这是很近很近的距离,一如几年前的夏天那般近。
能感觉到到痛也是件好事啊,至少他弯起眼角。
她与他对视时,忍不住就被他少年感满满的笑容吸引,情绪也跟着陷进去。
吃一堑长一智。
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煽情的话来,结果居然挖苦她,江夏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以牙还牙,可是四目相对了一会儿,两个人却像是没憋住,不约而同地笑了。
午后单调的蝉叫里忽然加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微风徐来拨动窗帘,恬静,又让人昏昏欲睡的盛夏气息。
江夏枕着弟弟的手心,眼睑微垂,悄声说着:我记得,以前夏天的时候,家里没空调,一到下午犯困就会在你房间地板上铺上草席一起午睡,有时候睡得太过头,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江浔说:铺草席的不都是我吗?每次我刚铺好,想躺着打会儿游戏,你就把大半的席子都占了。
你房间地方大啊。
谁让你屋子里摆那么多东西的?
你这有阳台。
当初是你觉得阳台放洗衣机嫌吵,自己挑的房间吧?
江夏噙着笑看他。
是这样的,少年眼中有星辰,莽莽撞撞,据理力争,跟那些把自己总是隐藏在面具背后,捧着你哄着你,到最后却捉摸不透的男人不一样,至少他表现出的每一面都是真实的自己,不卑不亢,偶尔自大狂妄,却不高高在上。
真好啊,有这样一个弟弟,却被她搞砸了。
房间里隐约响起水中的气泡声,江夏抬眼循声看去,是江浔的电脑屏保。
靛蓝的海底有几道白光透下来,水光流动间无数的气泡上浮,一抹巨大的黑影慢悠悠晃动着它的尾巴,从海的深处游来,最终遮蔽了白日天光,发出一声空灵的鲸鸣。
从海底上望,大海波光灿烂。
夏天的阳光在临近正午时分最是毒辣,江夏放下抵着双眼的瓶子,也从冰冰凉凉的瓶装水晃荡的波光里收回视线,听到身边同班同学在聊天。
你说这正常吗?高二下学期暑假还要来补军训,明年我们就是高考生了,这种时候要不让我们补课要不让我们好好享受最后的休息机会,军训万一军训出毛病来怎么办?学校到底怎么想的?
那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