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他看不见,师音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没有,是我不好,不应该提
不想再提盲人那两个字,她改口道:以后我帮你保管手机。
她弯腰将茶几扶起来,擦干上面的水渍,然后拿了清扫工具,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整个房间,安安静静的,只有她忙碌时发出的那一点点细碎的声响,陆明晖什么也看不见,心却不知怎么渐渐平静了。
他沉默坐在沙发上,良久,出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师音的动作顿住。
她12岁时就认识他,距今已经十年,这是他第一次,问她的名字。
师音。她顿了顿,告诉他,我的名字,叫师音。
他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郑重,淡淡道:我叫陆明晖,以后你的费用我来支付,工作时间是几点到几点?
师音想了想,斟酌着回答:早上8点到晚上8点,可以吗?
他随意点了下头,对这个时间段并无意见,而后抬脚躺上沙发,没有再说话。
师音看他一会儿,继续收拾屋子。
为什么会留下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明明只要他的女朋友一个电话打过来,她的谎言就会被戳穿。
可她还是留了下来,打扫卫生,准时订饭,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刚开始很难。
吃饭无法使用筷子,倒水掌握不了水位,刷牙挤不好牙膏,电话响起来,如果没有师音帮忙,他总会不小心挂断。
他仿佛从一个事业有成前途光明的成功人士,变成什么都不会的小孩,且还是一个Yin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小孩。
下午,师音在厨房洗碗,他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水,杯子里的水溢出来,他浑然不觉,直到桌上的水满溢流淌,滴到地板上,他才意识到水杯满了。
这样一件小事,也不知怎么就激怒了他。
他摔坏了水壶,砸碎了玻璃杯,又怒不可遏的踹了一下餐桌,之后回到房间,再也不肯喝一口水。
直到师音端着水杯进屋告诉他,该吃药了,他才就着药片,喝了半杯水。
陆明晖对这些药片毫无抵抗力。
不仅止疼,而且可以昏睡,带他暂时脱离这个该死的世界。
师音担心他过于依赖,一直小心翼翼把控着药量,不敢让他多吃。
晚上,他不习惯师音离开后的屋子变得过于安静,打开电视想听点声音,可是电视机里的广告声只让他感到烦躁。
他想换频道,却按到了音量键,一瞬间客厅音量陡升!那尖锐的噪音刺痛他的耳膜,也刺痛了他的大脑!暴怒之下,他将遥控器狠狠扔了出去!砸向那该死的噪音来源处!
然而除了嘭咚一声响,噪音仍然在四周回响!
他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砸了手边能够碰到的所有物件,最后不得不像可悲又可笑的困兽一般跪趴在地上,找那该死的遥控器。
遥控器,找不到了。
地上的碎玻璃划伤了他的手,或许还有腿,巨大的挫败感笼罩着他,人生仿佛只剩下绝望,痛苦,还有看不到头的黑暗
凌晨一点半,师音带着满身疲惫下班回家,刚出电梯,就听见了嘈杂的电视声从左边传来。
她的脚步不禁顿住。
这个时间,陆明晖应该休息了才对,为什么还在看电视?
就算在看电视也不该这么大的声音。
到底不放心,她抿着唇走到门前,再次仔细听了听,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大门的密码智能锁。
说起来,他家的门锁也该换了,最好换成传统的防盗锁,或者指纹密码锁,方便他自己使用。
不过陆明晖对这类事情一直很敏感,他连盲杖都不愿意用,如果她提议要换门锁,说不定又会惹他发一顿脾气。
他的脾气是真的好差啊
师音打开门,看见客厅里一片狼藉,怔愣在原地。
茶几倒在一边,碎玻璃片铺了满地,展示柜的玻璃门破了好几处,里面的飞机模型七零八碎躺在附近,有的折了翅膀,有的掉了轮子。
师音看着这一切,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又在家里狠发了一顿脾气。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她替他难过。
天子骄子的他,是否此刻感到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哪怕一个小小的遥控器,也能轻而易举嘲弄他到如此地步
她捡起被摔到墙角的遥控器,按下关机键。
乱哄哄的客厅瞬间安静。
静得如同时间停止。
她弯下腰,蹲在地上,仔仔细细拾起那些大块的碎玻璃
身后吱哑一声,卧室的房门打开。
师音扭头看去,陆明晖站在房门口,面朝她所在的方向,问:已经八点了吗?
师音的心狠狠一抽,那股酸楚搅得她心里愈发难受。
他在等她。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