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然来鹿岭,还未见过鹿岭后。王后青桐氏,乃火凤族一属,名唤秋雨。她鲜少与鹿岭王同进出,低调隐微,住在王居侧殿。
他走在王居附近的桐林间,缓了脚步,既已赶不上栀月,似乎不好这么靠近王殿。正踌躇间,却忽然瞥见远处一身白衣。
「栀月!」他仔细一瞧,忙几步上前,唤住了她。
「澈然。」她回过头,原有些忐忑不安的脸,转而有些惊奇。「你怎么来了?」
「师父要我来找妳,要妳别靠近王殿。」他在真境待了那么一阵子,已经渐渐清楚,青桐真人从不随便出言,就是看似轻松笑语,也自有玄机。青桐真人门下之徒,入真境修业,只来往xue居与谷地,要出境,须得青桐真人首肯。就是她为王女,也得守这规定。
栀月一听,想来也明白,沉默半晌,却道:「我想去看看母后。她仙气衰微,已经好一阵子了。先时,师父还让我月底回王居,最近,却都不让我回去。我化了仙,还没告诉她呢。」定下仙身这么盈月有余,鹿岭王室,却似乎还不知情。
闻言,澈然心想,她倒也不是没在听青桐真人讲课,只是听及那仙魄归元,元归太虚,想起了母后。
「那么,妳也不听师父之言这么出来了,还犹豫什么。」
栀月低着头,半晌,静静道:「师父不让我进王居桐林,大约是因为我还比他期待得差些,父王母后见我化仙了,免不了要期待我有所作为,却要发现,我还是这个样子。」
「二殿下!」他俩还说着,前头传来一阵欣然的喊声。澈然与栀月抬首一望,见是一穿着王居服仪的女神官。
「姨娘!」栀月脸上绽开了笑,连忙雀跃地跑上去,十足亲切牵地起她的手。「您怎么一眼便认出我,我还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呢!」
女神官仍是不忘礼节地屈了屈膝。笑道:「妳这野鹿,就是化成灰姨娘也识得,再说,这脸蛋生得这般标志,还能是别人么。」
澈然看着那女神官,笑起来,似栀月一般温暖柔和,清灵的双眼,和栀月异常神似。
栀月腼腆一笑,嗔道:「姨娘别取笑我了。」她整了整发,又拉了拉裙,显得有些紧张:「姨娘,母后在里边么?我这个样子进去,得体么?」
「行,好看极了。快进去吧。」她抬头看见静静立在后边的澈然,歉然一笑道: 「娘娘近来不见客,得请少神在院里等等。」
栀月听了,忙道:「澈然,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就同母后说几句话,不闹事的。」
澈然微微一笑,道:「我在这里等妳。」
后殿里的事,当时的澈然自不晓得,却是日后在栀月记忆中读来的。
那后殿大厅里,秋雨一派端庄雍容,靠坐在檀木榻上。栀月一进殿,同那女神官向王后行礼如仪。
秋雨与大王女星瑶一般,面容温婉,却少了些Jing神,飞霜的鬓边,如这秋日苍凉。她一见栀月,眉间一凝,闪过复杂的一眼。
女神官瞧着秋雨神色,静静垂首道:「容瑾,这就去备些茶点。」见秋雨微点了头,她默默退到帘边,转了身离去。
「月儿,到娘这里来。怎么化了仙身,这般拘谨。」秋雨微锁的眉松了些,淡淡一笑,招了招手:「这次出来,没有妳师尊点头吧。」
「娘,月儿想您了。您就别问那么多吧。」栀月见秋雨神色间还和悦,几步趋前,坐到了她身旁,那距离不远不近,坐姿显得有些拘谨。
她从前还是只小鹿,总喜欢蹭在她爹膝上,娘亲虽然温婉,却不喜幼仙吵闹,亦不喜欢与她太过亲近。后来她足四百岁,鹿岭王与后称她大了,更不喜欢她这么撒娇,总要她学着星瑶,端庄稳重些。「妳啊,既化了仙,不少难题等着,别再淘气任性,孩子似的。上回虚里来我这,且说了妳和翼山少神走得近,妳和翼山那亲事,总归是算计来去,别太快置了真心。妳再不学着多想些,日后,娘再护不下妳了。」
「娘您又来。」栀月微蹙了眉,喃喃道:「您和虚里难得见面,说往我这处来做什么呢,何况,我瞧您这话明明还浊气沉沉,归不了什么太虚的。」
近来,她母后这翼身落羽,颇有退意,说起话来,总像在交代什么。
「原来妳还有在听道啊。」秋雨笑了笑:「我要还气浊,也只挂念你们这些孩子了。」
天际雁行南飞,秋雨望了望殿外,淡淡道:「今秋,特别凉,尤具感知的雁神都离岭了。青桐真人,据说,近来也要远游。月儿。」
「娘,您就别忧烦了,捱个几月,春日不就来了么?您这火凤一族,就是怕冷。您瞧人家翼神住在那冰天雪地,不也好端端的。」
秋雨浅浅一嗔,笑道:「妳嫁过去后,便知道什么叫冰天雪地了。」
闻言,栀月脸红了一层。「娘,您又说什么呢。」
秋雨见她那神情,一叹:「看来我这月儿,是回不了头了。」她又指了指搁在案上一落折迭齐整的华丽